第五章 擒賊擒王

谷縝話一出口,門外眾人無不變了臉色。門內安靜了一下,跟著傳來哐哐當當、瓷器破碎之聲,嗆嗆啷啷、刀劍出鞘之聲,鏗鏗鏘鏘、鐵甲撞擊之聲,踢踢踏踏、奔跑跳躍之聲。

姚晴猛可明白了谷縝的詭計,氣得俏臉發白,不及發作,“轟隆”聲響,鐵門中開,門內人頭聳動,刀甲耀眼,眾寇倉促之間布成了一個陣勢。

“好重的殺氣!”谷縝笑嘻嘻說道,“這就是徐兄的待客之道?”徐海厲聲道:“足下是誰?”谷縝道:“徐兄當年不吝賜信於小弟,小弟感佩萬分,承兄美意,小弟在獄島住了兩年,這幾日靜極思動,特來與徐兄喝喝酒,敘敘舊,談談心事。”

徐海咦了一聲,意外道:“是你……”谷縝接口笑道:“正是小弟。”徐海沉默一下,忽地朗聲說道:“稀客稀客,就你一個人嗎?”

“小弟還有三位同伴,”谷縝笑道,“第一位是西城新任地母……”話未說完,桓中缺厲聲叫道:“新任地母?溫黛死了嗎?”

姚晴氣急,狠狠白了谷縝一眼,谷縝假裝不見,又笑道:“第二位是天部少主。”此言一出,倭寇中生出一陣騷動,有人恨聲道:“沈秀老弟,你也來了?”

沈秀面如土色,硬著頭皮道:“子單兄好。”陳子單冷冷道:“托你的福,我再好也沒有了。”谷縝呵呵一笑,又道:“至於第三位,是區區做生意的合夥人,沒有什麽名氣。”

徐海道:“東島西城,誓不兩立,你是東島少主,怎會和西城的人攪在一起?”谷縝笑道:“多虧兄台成全,小弟在東島無法立足,只有投靠西城了。”說罷又道,“兄台不肯相見,沒奈何,小弟只好打道回府。”說罷轉身要走。

“且慢。”徐海喝道,“放他進來。”眾倭寇應聲分開一條路來,谷縝微微一笑,沖陸漸低聲道:“戴上面具。”陸漸點點頭,將人皮面具戴上。

谷縝跨入門中,漫步穿過人群,不時左顧右盼,笑眯眯點頭致意,眾寇何曾見過如此對手,一個個拿著刀槍面面相對。

陸漸卻知谷縝虛張聲勢,暗自苦笑不已。姚晴此時進退兩難,退回地面,難逃風君侯的追蹤,若是進門,必有一場惡戰,兩相權衡,還是倭寇更容易對付。沈秀手腳受傷,不能獨自逃走,只得一瘸一拐地跟在後面。

門內是一座石砌大廳,橫直二十余丈,四壁打磨平整,嵌有八只鐵鑄獸頭,形態各異,下方鐵環插有火把,照得廳中如同白晝。

徐海坐在一張太師椅上,面色陰沉,左右各站一人,陸漸認出左邊的是陳子單,右邊一人從頭至頸包裹布條,僅露口鼻雙眼,死死盯著姚晴,目光不勝怨毒。姚晴微感奇怪,不由多瞧了他一眼。

四人剛剛進門,兩名力士舉起鐵閂,“哐啷”一聲將門抵住。一時間,群寇舞刀跺腳,呼聲震耳,勢如兩軍對峙。

谷縝卻似虎入狼群,顧盼自若,走到大廳中央,在一條長凳上從容坐下,提一壇酒大口喝了起來。群寇見狀驚疑,呼喝怒罵也隨飲酒聲稀落下來。

谷縝喝罷,將酒壇扣在凳上,抹嘴笑道:“徐兄,咱們多久沒見了?”徐海冷冷道:“三年吧!”

“可惜啊可惜。”谷縝笑了笑,“當年小弟眼福不濟,未能親睹尊顏,只是遠遠望見兄台的背影。想那時徐兄親操舟櫓,望風而遁,小弟拍馬也是不及。”

他這番話似褒非褒,聽得眾人滿心糊塗,忽見徐海面皮漲紫,額上青筋跳動,手攥刀柄,似欲站起,只一瞬,忽又於盛怒間平靜下來,笑道:“老弟過獎了,當年你沉我寶船,害我弟兄,這筆血債徐某牢記在心,須臾不敢忘記。”

眾人聽得莫名其妙,陸漸卻是心生狂喜:“谷縝與這大倭寇是敵非友,那麽他的冤屈也是真的了?”想到這裏,心中如卸千斤巨石,長吐一口氣,腰背挺得筆直。姚晴覺出他心情變化,忍不住瞧他一眼,心想這小子又有什麽傻念頭,可轉念又想:“他有什麽念頭,與我有什麽關系?傻小子盡跟我作對,哼,今生今世我也不想理他。”

忽聽谷縝打個哈哈,說道:“徐兄言重了。有道是‘財色動人心’,誰叫你搶了那麽多寶貝,大張旗鼓運往東瀛?小弟見了,不免眼饞,本想借幾船寶貨玩玩,徐兄偏又不肯,沒奈何,小弟只好小小用些武力。再說了,徐兄殺百姓,小弟殺徐兄,都是殺人,又分什麽前後對錯了,徐兄如此氣憤,其實大可不必。”

他說得陰陽怪氣,徐海憤怒之極,一攥刀柄,騰地站起,瞪了谷縝片刻,忽又慢慢坐下,冷笑道:“你想惹我生氣,我偏偏不生氣。如今東島高手遍天下尋你,就算你今日生離此地,也逃不過東島四尊的手底,徐某只跟活人計較,對於必死之人,素來寬大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