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黃泉迷蹤

姚晴、沈秀來到城中市集,是時已近黃昏,眼見市終人散,店鋪行將打烊,姚晴忽道:“沈師兄,你有銀子麽?”沈秀道:“怎麽沒有?”說罷得意洋洋,取出沉甸甸的錢袋,托在手裏上下抖動,黃金白銀叮呤當啷、跳躍欲出。

姚晴笑了笑,柔聲說:“沈師兄,我挑幾件衣裳好不好?”沈秀望她笑臉,不覺神魂出竅,忙道:“師妹請便。”

姚晴一笑,進了成衣鋪子,一氣挑了十身上好衣裙,十條繡花手帕,五對名貴香囊,接下來眼睛也不眨,又如一陣風沖入珠寶齋,笑眯眯地大挑首飾香粉。她出身豪富,見識過人,所挑珠寶無非上品,釵簪指環挑了一堆,手裏放不下,便丟在沈秀懷裏。

沈秀在她身後會鈔,眼見銀袋漸空,臉色越來越難看,禁不住咳嗽一聲,賠笑道:“好師妹,天色也晚了,要不要尋一家酒樓用飯?”

姚晴看他一眼,笑道:“好啊,買了這條項鏈就去。”說罷拿起一條項鏈,鏈上的珍珠顆顆均勻,下墜一塊杏子大的天青寶石,皎若明月,光華照人。

沈秀正感心驚,忽見姚晴含笑瞧來,只得乖乖掏出錢袋。珠寶齋的掌櫃夥計不料打烊之時,憑空掉下冤大頭來,一個個狂喜不禁,連連打躬作揖。沈秀望著姚晴如花笑靨,摸著軟答答的錢袋,真個恨得牙癢。一待姚晴轉身,他急忙尋了熟人,去家中支取銀兩救急。

兩人逛罷市集,姚晴選了南京城最貴的福臨客棧歇足,上房的定金自是沈秀交付,姚晴入房沐浴更衣,讓沈秀在門外守候。

沈秀死乞白賴,暗示鴛鴦共浴,誰知說幹了嘴舌,也只換來佳人一笑。沈秀忍不住繞到窗邊,欲要偷爬進去,不料姚晴事先布下“孽因子”,沈秀翻窗時一不留神,竟被“孽緣藤”纏住手腳,腦袋卡在兩根藤間動彈不得,耳聽房中水聲嘩嘩,嬌娃低吟,想象其中的情形,胸中真如百爪撓心。

幾番掙紮,好容易擺脫藤蔓,鉆進房中,忽見姚晴梳洗完畢,一身繡衣寶帶,珠寶琳瑯生輝,眉不描而秀,粉不施而白,星眸流轉,媚態天然。

沈秀氣得發呆,再瞧那一身華服美飾,也驚艷,也心痛,自忖生平勾引女子無數,還不曾下過這樣的本錢。若非忌憚地部神通,他早已武力相向,先來個霸王硬上弓,在這美人兒身上討還公道。

姚晴見沈秀翻窗而入,卻不吃驚,笑嘻嘻說道:“沈師兄,晚上去哪兒用飯?”

沈秀反覺驚疑,要知道別的女子遇上這等事,多少有些羞澀驚慌,他自來視情場如戰場,深信兵法所雲:“怒而擾之,卑而驕之”,只需女方驚羞或是歡喜,那便有機可趁。而姚晴這樣從容自若,反而叫他無法可施,不覺對這眼前的女子生出幾分佩服,心中的欲火更添幾分,笑道:“四美莊臨湖,太湖船菜別具滋味,乾坤軒菜品最豐,廚子的手藝堪稱佳妙……”

姚晴笑了笑,說道:“光吃飯有什麽好玩,咱們去萃雲樓吃酒如何?”沈秀傻眼,艾艾說道:“那個……那個……”姚晴接口道:“那個不就是妓院麽?難道你沒去過?”眼下透出一絲鄙夷。

沈秀啞口無言,若說去過,未免自汙名聲,若說沒去,又未免矯情虛偽。再說那裏的鴇兒妓女,沈秀無一不熟,到了地頭,勢必露了老底。

沉吟間,姚晴含笑出門,徑向萃雲樓走去。沈秀見狀嘖嘖稱奇,心想她都不怕,自己又怕什麽?風月場中色做膽、酒為媒,最好幹事。想著歡天喜地,隨在姚晴身邊縱情說笑。

二人男俊女俏,引得無數行人回頭駐足。如此行了一程,在秦淮河邊乘了船,兩人吟賞晚景,來到萃雲樓中,要了一間雅室設酒取樂。

樓裏的鴇兒姑娘見沈秀帶來一名絕色女子,均感奇怪,背地裏議論紛紛。姚晴妙目一轉,笑道:“奇怪,何巧姑怎麽不在?”沈秀一蹺大拇指,由衷贊道:“好師妹,你連何媽媽的小名也知道,難不成你也來這裏……哈哈,那個過……”他將一個“嫖”字硬咽了回去,著實萬分辛苦。

“嫖過是麽?”姚晴舉杯一笑,“小妹向來寒素,哪兒有那等雅興?難得今晚良辰美景,又有沈師兄這等闊同門陪著,小妹不才,放手嫖一回如何?”

沈秀聽到“闊同門”三個字,心中老大不是滋味,若是這小娘皮心一狠,專叫名妓,自己豈不大大地破財?正發愁,忽見姚晴舉杯喝酒,心中又是一喜:“妙啊,你喝酒,那便好辦,我先灌倒了你,你有天大的能耐也得任我擺布了。”於是鼓起三寸不爛之舌,放出風月場上的手段,一心騙姚晴喝醉。

姚晴卻是嘴角含笑,任他如何勸說,總是一口一口喝得慢條斯理,其間反倒癡言軟語,哄得沈秀神魂顛倒,多喝了七八杯,俊臉上一片酡紅,心中還自以為得計,呵呵傻笑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