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與淚

01

纖纖垂著頭,仿佛不敢去看對面坐著的小侯爺,卻輕輕回答了他問的話:“我姓謝。”

02

一個青衫白發的老人,踽踽獨行在山道間,嘴角帶著絲神秘而詭譎的微笑。

天上烏雲密布,突然一聲霹靂,閃電自雲層擊下,亮得就像是金龍一樣。

健馬驚嘶,人立而起。鏢車的隊伍立刻軟癱停頓。

龍四須發都已濕透,雨珠一滴滴落下,又融入雨絲中。他的人似已被釘在馬鞍上,動也不動,一雙眼睛動也不動地盯著前面走過來的這青衫老人。

老人卻似根本沒有看見道上有這一行人馬,只是擡起頭看了看天色,喃喃道:“奇怪,誰說有飛龍在天的?我怎麽看不見?難道那只不過是條死龍而已?”

歐陽急大喝:“這條龍還沒有死!”喝聲中,他手裏的烏梢鞭已向老人抽過去,果然就像是條毒龍。

兩人相隔還在兩丈開外,烏梢鞭卻有四丈,鞭梢恰巧能卷住老人的脖子。

老人居然還在慢慢地往前走,眼見烏梢鞭卷過來,手裏的油紙傘忽然收起,往下一搭,已搭住了橫卷過來的長鞭。刹那間,鞭梢已在傘上繞了三轉。

老人的傘突又撐起,只聽“嘣”的一聲,柔軟的鞭梢已斷成了七八截。歐陽急臉色變了,龍四也不禁動容。

老人眯著眼睛一笑,望著地上的斷鞭,喃喃道:“這條龍現在總該死了吧?”

歐陽急厲聲喝道:“你再看這個。”

他身子一長,腳甩蹬,人離鞍,斜斜躥起一丈,淩空翻身,一個“辰州死人提”,數十點寒星分別由背、肋、袖、手、足,五處暴射而出。

這中原四大鏢局中的第一號鏢師,人雖暴躁,武功卻極深厚,而且居然還是暗器高手。

無論誰要在一刹那間發出數十件暗器來,都絕不是件容易事。

無論誰要在一刹那間,避開數十件暗器,自然更不容易。

老人正眯著眼睛在看,從頭到腳連動都沒有動,但手裏的油紙傘卻突然風車般旋轉起來,突然間已化成了一道光圈。只聽“叮叮叮”一連串急響,數十點寒星已在一瞬間被震飛。

歐陽急發射暗器的手法有很多種,有的旋轉,有的急飛,有的快,有的慢,有的後發先至,有的在空中相擊。

老人擊落暗器的方法卻只有一種,顯然也正是最有效的一種。

無論是用什麽力量射來的暗器,只要一觸及他的油紙傘,就立刻被震得飛了回去。

原路飛了回去,反打歐陽急——當然也不會真打著歐陽急。歐陽急已掠回馬鞍,瞪著他,瞪著他手裏的這柄傘,無論誰現在都已看出,這當然絕不是柄油紙傘。

龍四沉著臉,忽然道:“原來閣下竟是‘閻羅傘’趙飛柳先生。”

老人又眯著眼睛笑了,道:“究竟還是龍四爺有些眼力。”

龍四冷笑了一聲,道:“趙大先生居然也入了血雨門,倒是件想不到的事。”

閻羅傘道:“只怕你想不到的事還多著哩。”他忽然回手向道旁的山壁一指,道:“你再看看他是誰?”

壁立如削,寸草不生,哪有什麽人?可是他的話剛說完,突聽“當”的一聲,火星四濺。

一樣東西突然斜斜飛來,插入了堅如鋼鐵的山石,赫然竟是柄宣花大斧。

接著,對面的山崖上,又飛來條長索,在斧頭上一卷,拉得筆直,封住了這條路。

黝黑的長索在雨中閃著光,竟看不出是用什麽絞成的。

四個人慢慢地從長索上走了過來,就好像走在平地上一樣。

第一人豹眼虬髯,敞開了衣襟,露出毛茸茸的胸膛,仿佛有意要向人誇耀他身上野獸般的胸毛,誇耀他的男性氣概。

第二人長身玉立,白面無須,腰懸一柄長劍,走路一扭一扭,竟帶著三分娘娘腔。

看來他年輕時,必定是個彌子瑕型的美男子,只可惜現在也已有四十五歲,無論將胡子刮得多幹凈,也掩不住自己的年紀。

第三人是個瘦長的黃面大漢,背上斜插著柄鬼頭刀。

第四人又瘦又幹,卻像是個活鬼。

這四人施施然從對面山崖上走下來,相貌雖不驚人,氣派卻都不小。

歐陽急冷笑道:“原來五殿閻羅已全都入了血雨門,倒真是可賀可喜。”

趙大先生眯著眼睛笑道:“看到了閻羅傘,你就該知道閻羅斧、閻羅劍、閻羅刀、閻羅索,已全都到了這裏。”

歐陽急道:“這裏也不是陰司鬼獄,這麽多閻羅來幹什麽?”

趙大先生道:“來要你們的鏢車和鏢旗。”

歐陽急道:“不多不多,卻不知你們還要什麽?”

趙大先生道:“只要將鏢車和鏢旗留下來,每個人再留下一只手,一條腿,你們和血雨門的這筆賬就算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