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劍光寒(第6/9頁)

他緊握雙拳,他的拳如鐵,司馬超群的一雙鐵拳也利如刀鋒。

“你遠來,你是客。”司馬說,“我不讓你,可是你應先出手。”

“好!”

聽到朱猛說出這一個“好”字,蠻牛就知道自己快要完了。

07

“蠻牛”是個人,是條好漢。

但是他有的時候長得就像是條牛一樣,牛一樣的脾氣,牛一樣的倔強,比野牛還野,比蠻牛還蠻,一身銅筋鐵骨,簡直就像是條鐵牛。

可惜這條鐵牛的心,卻像是瓷器做的,碰都碰不得,一碰就碎了。

所以他一直都坐得最遠。

別人都站著,他坐著,因為他怕自己受不了。

有很多事他都受不了。

他最受不了那種出賣朋友的小人,碰到那種人,他隨時都可以用他唯一的一條命去拼一拼。

他也受不了那種對朋友太夠義氣的人,因為碰到這種人,他也隨時都會把自己唯一的一條命拿去賣給他。毫無條件地賣出去,絕不後悔。

所以他一聽見朱猛說“好”,一看見朱猛一拳擊出,他就知道自己快要完了。就好像釘鞋看見朱猛已經站到小高身旁的情況一樣。除了死之外,他已經沒有第二條路好走。

他只希望能夠在臨死之前看到朱猛擊倒司馬超群,只希望在臨死之前還能跟隨著朱猛,到大鏢局去跟卓東來拼一拼。

只要能做到這一點,老天爺就是待他不薄了,他自己也已死而無怨。

千古艱難唯一死,他現在已經準備死了,這一點要求應該不算過分。

可惜老天爺偏偏不肯答應他。

就在他看到朱猛仿佛又回復了往日的雄風,揮動鐵拳,招招搶攻時,忽然有一條黑色的絞索輕輕柔柔地從後面飛來,套住了他的咽喉。

蠻牛想掙紮反抗呼喊時,已經太遲了。

絞索已經收緊,嵌入了他的喉結,他只覺得全身的力量忽然消失,全身的肌肉忽然松弛,所有的排泄物忽然同時流出。

這時候朱猛和司馬猶在苦戰,別的人正在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們這一戰,沒有人知道他已經死了,也沒有人回過頭來看一眼。

於是這麽樣一條鐵牛般的好漢,就這樣靜悄悄地離別了人世。

他死得實在比釘鞋更慘。

08

高手相爭,往往是一招間的事,生死勝負往往就決定在一瞬間。

司馬和朱猛這一戰卻不同。

這一戰打得很苦。

他們都已很疲倦,不但心神交瘁,而且精疲力竭。

那些本來在瞬息間就可以致人於死的招式,在他們手裏已經發揮不出原有的威力來。

有時候司馬明明一掌就可以將朱猛擊倒的,可是一掌擊出後,力量和部位都差了兩分。

朱猛的情況也一樣。

看著兩位叱咤江湖不可一世的當世英雄,如今竟像兩條野獸般作殊死之鬥,實在是件很悲哀的事。

奇怪的是,朱猛的那些兄弟們竟連一點反應都沒有。

有時朱猛被一掌擊倒,再掙紮著爬起,他們也完全沒有反應,竟似完全無動於衷。

他們都被對方擊倒過,只要倒下去之後還能站起來,被擊倒也沒有什麽了不起。

可是這一次司馬倒下去時,眼中卻忽然露出種說不出的恐懼,忽然在地上翻身一滾,滾過去抱住了朱猛的腿。

這一招絕不是英雄好漢所用的招式。

司馬超群縱橫一生,從未用過這樣的招式,朱猛也想不到他會用出來。

所以他一下子就被拖倒,兩個人同時滾在地上,朱猛的火氣已經上來了。“砰”地一拳,擂在司馬的後背上。

司馬卻還是緊緊抱住他不放,卻用一種很奇怪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聲說:“你的兄弟們大概已經全都死了。可是我們一定要裝作不知道。”

朱猛大驚,正想問:“為什麽?”

他沒有說出一個字,因為他的嘴已經被司馬堵住,又在他耳邊說:“我們還要繼續拼下去,讓別人以為我們已經快要兩敗俱傷,同歸於盡了。”

朱猛並不是只會逞匹夫之勇的莽漢。

他也是老江湖了,也已在這一瞬間,發現了情勢的變化。

他的兄弟們雖然還在那裏,可是每個人的脖子都已軟軟地垂下。

他已經嗅到一種令人從心裏作嘔的惡臭。

就在他們苦戰時,已經有人在無聲無息中,拗斷了他這些兄弟的咽喉。

他這些身經百戰的兄弟,真會如此輕易就死在別人手裏?

朱猛不信,不能相信,也不願相信。

可是他全身都已涼透。

司馬居然乘機一翻,壓在他身上,揮拳痛擊他的軟脅和肋骨。

可是他打得並不重,聲音更輕。

“不管我們究竟是敵是友,這一次要聽我的話,否則你我都死不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