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一劍光寒(第5/9頁)

朱猛忽然也笑了,仰面狂笑。

“好,罵得好,罵得真他娘的好極了!”他的笑聲如猿啼,“只可惜你這麽樣做也沒有用的。”

“你在說什麽?”司馬超群還在冷笑,“你放的是什麽屁!”

這次朱猛非但沒有發怒,反而長長嘆息:“司馬超群,你是條好漢。我朱猛縱橫一生,從未服人,卻已有點佩服你。”他說,“可是你若認為我朱猛只不過是條不知好歹的莽漢而已,你就錯了,你的意思我還是懂的。”

“你明白什麽?”

“你用不著激我去殺你,也用不著用這種法子來激我的火氣。”朱猛說,“我雖然已經垮了,而且為了一個女人,就變得像白癡一樣失魂落魄,變得比死了親娘還傷心。”

他忽然用力一拍胸膛:“可是只要我朱猛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會拼到底的,用不著你來激我,我也會拼到底。”

“哦?”

“朱猛頸上這顆人頭也不是隨便就會讓人拿走的,也不會成全你。”朱猛厲聲道,“可是我也不要你來成全我。”

他以大眼逼視司馬:“今日你我一戰,生死勝負本來就沒有什麽關系,我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可是你若有一點意思要成全我,”朱猛的聲音更慘厲,“只要你有一點這種意思,你司馬超群就不是人生父母養的,就是個狗養的雜種,只要你讓了我一招一式,我就馬上死在你面前,化為厲鬼也不饒你。”

司馬超群看著他,看著他那雙布滿血絲的大眼,看著這位雖然已形銷骨立,卻仍有雄獅般氣概的人,過了很久之後才說:“好,我答應你,無論如何,今日我都會放盡全力與你決個死戰。”

朱猛也正看著他,看著這個曾經被當世天下英豪捧在天上,而今卻已落入泥塗的英雄偶像,忽然仰天長嘆:“你我今世已注定為敵,我朱猛但願能有來生而已,但願來生我們能交個朋友,不管今日這一戰是誰勝誰負,誰生誰死都如此。”

05

風更冷。

遠山已冷,青冢已冷,人也在冷風中,可是胸中卻都有一股熱血。

這股熱血是永遠冷不了的。

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有一些人胸中有這麽樣一股永遠冷不了的熱血,所以我們心中就應該永無畏懼,因為我們應該知道,只要人們胸中還有這一股熱血存在,正義就必然常存。

這一點必定要強調,因為這就是義的精神。

暮色也更深了。

司馬超群和朱猛兩個人在暮色中看來,已經變得只不過是兩條朦朧模糊的人影而已。

可是在這些熱血沸騰的好漢們眼中看來,這兩條朦朧模糊的人影,卻遠比世上任何一個人的形象都要鮮明強烈偉大得多。

因為他們爭的並不是生死榮辱、成敗勝負。

他們將世人們不能舍棄的生死榮辱都置之度外,他們只不過是在做一件他們自己認為自己必須要做的事。

因為這是他們做人的原則。

頭可斷、血可流,富貴榮華可以棄如敝屣,這一點原則卻絕不可棄。

——他們這麽樣做,是不是會有人認為他們太愚蠢?

——如果有人認為他們太愚蠢,那種人是種什麽樣的人?

06

朱猛肅立,與司馬超群肅然對立,生死已決定於一瞬間。

奇怪的是,排斥激蕩於他們兩個人之間的那一股氣並不是仇恨,而是一股血氣。

朱猛忽然問:“近十年來,你戰無不勝,從未遇過對手,你克敵時用的是不是一口千錘大鐵劍?”

“是。”

“你的劍呢?”

“劍不在,可是我的人在。”司馬超群說,“你要戰的並不是我的劍,而是我的人,所以只要我的人在,就已足夠。”

“你要來跟我拼生死決勝負,為什麽不帶你的劍來?”

“因為我赤手也一樣可以搏殺獅虎。”

朱猛慢慢地把他的板帶系在腰上,也只剩下一雙空拳赤手。

“我朱猛一生縱橫江湖,快意恩仇,無信無義、無廉無恥的小人已不知有多少被我刺殺於刀下。”他說,“我殺人時用的通常都是一柄大掃刀。”

“你的刀呢?”

“刀在。”朱猛說,“我的刀在。”

他伸出手,就有人把他那柄能在千軍萬馬中取敵帥首級的大掃刀送了來。

“好刀。”司馬超群大聲說,“這才是殺人的刀。”

“這的確是把殺人的好刀。”朱猛輕撫刀鋒,“只不過這把刀殺的一向都是小人,不是英雄。”

刀在他的手裏。

他左手握刀柄,右手拗刀鋒,“嘣”的一聲響,一柄刀仍在他手裏,卻已被拗成兩截。

斷刀化為飛虹,飛入更深更濃更暗更遠的暮色中,飛不見了。

朱猛的聲音雖然更嘶啞,幾乎已不能成聲,可是豪氣仍在:“司馬超群可以用一雙赤手搏殺獅虎,我朱猛又何嘗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