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蝶 舞(第4/6頁)

卓東來笑了。

一身雪白的女人已經站在老人身邊,老人拉起她的手,用兩只手捧著。

“這是她的功勞。”老人眯起眼笑道:“只有像她這麽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才能使一個老頭子變得年輕起來。”

“這也是我的功勞。”卓東來說,“是我把她送到這裏來的。”

“可是我一點都不感激你,”老人又在眨著眼,眼中閃動著調皮而狡黠的光芒,“我知道你又在拍我的馬屁,又想把我存在腦子裏的東西挖出來。”

卓東來並不否認,老人問他:“這次你想挖的是什麽?”

“是一個人。”

“誰?”

“蕭淚血。”

老人臉上的笑容忽然消失了,連一雙發亮的眼睛都變成了死灰色。

“蕭淚血,蕭淚血,”老人嘴裏不停地念著這個名字,“他還活著?還沒有死?”

“還沒有!”

老人長長嘆息:“現在我才知道你是個什麽樣的人了。”他伸出一根幹癟的手指,指著卓東來的鼻子,“你是個超級大渾蛋,又渾又蠢又笨,所以你才會去惹他。”

卓東來沒有生氣。

不管這個老人怎樣對他,他好像都不會生氣,因為只有這個老人才能告訴他一些他很想知道卻偏偏不知道的事。

“我並不想惹他,”卓東來說,“我只想知道有關他的兩件事。”

“哪兩件?”

“他的武功、他的武器。”

老人好像忽然緊張起來,一個像他這種年紀的老人本來不該這麽緊張的。

“你看見過他用的武器?”他問卓東來。

“我沒有。”

“你當然沒有看見過,”老人又放松了,“只有死在地獄裏的鬼魂才看見過。”

“沒有人見過他的武器?”

“絕對沒有,”老人說,“就好像他也永遠不能看見淚痕一樣。”

“淚痕?”卓東來問,“誰是淚痕?”

“蕭大師的淚痕。”

“蕭大師是誰?”

“蕭大師就是蕭淚血的父親。”

卓東來一向認為自己是個非常明智的人,現在卻完全混亂了。

老人說的話他居然完全不懂。“他為什麽不能看見他父親的淚痕?”

“因為他看到淚痕的時候,他就要死在淚痕下。”

卓東來更不懂:“淚痕也能殺人?”

老人遙望著遠方,眼中仿佛充滿了悲傷和恐懼,就好像一個人忽然看到了一件他所無法理解也無法控制的事。

也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慢慢地伸出了他那雙幹癟萎縮的手,輕輕地撥動了他面前的一張琴。

“琤琮”一聲,琴弦響動。

老人忽然說:“蝶舞,請你為我一舞。”

銀狐鬥篷從肩上滑落,穿一身銀白的女人仍然一身銀白。

銀白的短褂,銀白的長裙。

長裙流水般飄動,蝶舞翩然而舞,長裙飛雲般卷起,露出了一雙修長結實美麗充滿了彈性的腿。

沒有人能形容她的舞姿,也沒有人能形容她的這雙腿。

就連最懂得欣賞女人的狄小侯狄青麟也只能說:“我簡直不能相信一個人身上會長出這麽樣一雙腿來。”

悠揚的琴聲忽然變得蒼郁而蕭索,舞者的舞姿也變得仿佛殘秋時,猶在秋風中卷舞的最後一片落葉,美得那麽淒涼,美得令人心碎。

老人眼中忽然有了淚光。

“琤”的一聲,琴弦斷了、琴聲停了,舞者的長裙流雲般飄落。

舞者的人也蜷伏在地上,就好像一只天鵝在垂死中慢慢消沉於藍天碧海間。

然後就是一片安詳和諧的靜寂。那麽靜,那麽美。

老人眼中已有一滴淚珠,珍珠般流了下來,在他蒼老枯瘦幹癟的臉上,留下一道清亮的淚痕。

一滴,兩滴……

“淚痕就是這樣子的。”老人喃喃道,“淚痕就是這樣子的!”

“什麽樣子?”

“獨一無二,完美無缺。”老人說,“當世猶在人間的利器,絕對沒有一柄劍比它更利!”

“劍?”卓東來問,“淚痕是一柄劍?”

“是一柄劍。”老人說,“一柄完美無缺的劍,就像是蝶舞的舞一樣。”

“這柄劍為什麽要叫作淚痕?”

“因為劍上有淚痕。”老人說,“寶劍出爐時,若是有眼淚滴在劍上,就會留下永遠無法磨滅的淚痕。”

“是誰的淚痕?”

“是蕭大師的,”老人說,“普天之下,獨一無二的蕭大師。”

“寶劍初出,神鬼皆忌,這一點我也明白。”卓東來道,“可是我不懂蕭大師自己為什麽也要為它流淚呢?”

“因為他不但善於鑄劍,相劍之術也無人能及,”老人聲音中充滿哀傷,“劍一出爐,他已從劍上看出一種無法化解的兇兆。”

“什麽兇兆?”

老人長長嘆息:“你自己剛才也說過,寶劍出世,神鬼共忌,這柄劍一出爐,就帶著鬼神的詛咒和天地的戾氣,不但出鞘必定傷人,而且還要把蕭大師身邊一個最親近的人作為祭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