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恩怨纏結

此刻已是未末申初之交,這間生意本就不佳的酒鋪,在這種午飯已過、晚飯未至的時候,上座自然更壞。

這間只擺了七八張白楊木桌的小小酒鋪,此刻座客除了卓長卿和那高冠羽士之外,便再無別人,酒菜便自然也做得精致些。

對酌三杯,菜略動著,高冠羽士舉起手中木筷,含笑說:“此間酒既不精,菜亦不美,老夫這個東道,做得豈非太嫌不敬?”

卓長卿微微一笑,方待謙謝兩句,卻聽這高冠羽士笑道:“不過老夫倒可說個故事與兄台聽聽,權充兄台下酒之物。”

卓長卿停杯笑道:“如此說來,小可今日的口福雖然差些,耳福卻是不錯的了。”

高冠羽士朗聲一笑,道:“這故事雖然並不十分精奇,但兄台聽了,卻定必是極感興趣的。”

卓長卿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筷子,問道:“難道這故事與小可有關不成?”

高冠羽士目光之中,突地掠過一絲令人難測的神采,緩緩說道:“此事不但與兄台有關,而且關系頗大。”

卓長卿不禁又為之一愣,暗自忖道:“這高冠羽士與我本來素不相識,又怎知此事與我大有關系?何況我初入江湖,武林故事與我有關系的,更是少而又少——”

一念至此,心下不覺大奇,對這“高冠羽士”的身份來歷,先前雖已坦然,此刻卻又不禁開始疑惑起來。

高冠羽士目光一轉,嘴角似又掠過一絲得意的笑容,緩緩說道:“三十年前,武林之中有著一對名聞天下的俠侶,那時兄台……哈哈,兄台年紀較輕,自然不會知道這兩位的大名。可是三十年前武俠中人提起梁孟雙俠,卻絕不會有一人不知道的。”

他語聲微頓,店夥恰好又送上一樣菜來。他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咀嚼半晌,停著笑道:“這館子別的菜做得雖不甚佳,這魚雜豆腐卻是極為不錯的,兄台不妨先嘗兩口。”

卓長卿無可奈何地伸出筷子,夾了一筷,心中卻是思潮百轉,又是驚奇,又是奇怪,哪有心情去吃這浙江省內臨安城外一間小小鄂菜館子的魚雜豆腐。

他口中一面咀嚼著魚雜豆腐,一面卻不禁在心中暗地思忖:“這梁孟雙俠縱然名震江湖,卻又與我有什麽關系?”

卻見這高冠羽士好整以暇地淺淺啜了口酒,方自接著說道:“這梁孟雙俠在武林之中,聲名顯赫無比,武功卻並不甚高強。他們在武林中得享盛名的原因,只是因為這夫婦兩人,俱都美絕天人。女的固然是沉魚落雁、閉月羞花,男的更如玉樹臨風、英姿颯爽。武林中人先還有些蕩婦淫徒,想打這兩人的主意,只是他們夫婦兩人,不但情感極深,而且彼此之間,俱是相敬如賓。十數年間,他夫婦兩人遍歷江湖,武林中卻從未有人見過那梁同鴻對孟如光偶出疾言,也從未有人見過那孟如光對梁同鴻稍有厲色的。”

卓長卿心中暗嘆一聲,忖道:“得妻如此,夫復何憾。”

轉念卻又不禁暗忖:“只是這兩人與我又有何幹系?”

想來想去,還是無法猜出這高冠羽士說這故事的真意來。只見他語聲微頓,略喘了口氣,又道:“武林中,一些正派俠士,見到莽莽江湖之中,居然還有這樣一對夫妻,對這梁孟二人,自是大生好感;那些蕩婦淫徒見到這兩人在江湖中人緣如此之好,也就將滿腔邪心欲火,強自忍了下去。”

卓長卿暗皺眉頭,心中轉念,直到此刻,這高冠羽士所說的故事,雖然動聽,卻仍然和自己毫無關系,心下方自奇怪。

擡目望去,卻見這高冠羽士的一雙電目,正自凝目望著自己,目光之中似笑非笑,接著又道:“他們夫婦兩人將大河兩岸、長江南北遊歷一遍之後,足跡便遠至苗疆。這對夫婦一生之中,平穩安靜,他們卻再也想不到,在暢遊苗疆之際,會遇到一個令這對被武林羨慕不已的俠侶夫婦從此魂歸離恨的武林魔頭。”

聽到這裏,卓長卿不由全身一震,推杯而起,脫口問道:“難道此人便是那醜人溫如玉?”

高冠羽士哈哈一笑,將面前的一杯花雕,仰首一幹而盡,道:“不錯,此人正是那被天下武林同道稱為紅衣娘娘,卻自稱醜人的溫如玉!”

一時之間,卓長卿但覺心胸之中,怒火沸騰,幾乎忘了這高冠羽士怎會知道自己和那醜人溫如玉有著深仇,脫口又道:“這醜人溫如玉難道又將這對神仙俠侶雙雙害死了嗎?”

高冠羽士微微一笑,頷首道:“這溫如玉自稱醜人,其實‘醜’的一字,還遠不足以形容其人,哪知她卻偏偏看上了那美如子建的梁同鴻。試想梁同鴻有妻如花,而且溫柔賢惠,卻又怎會對這貌似無鹽的醜人溫如玉稍假辭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