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車寶蓋(第3/10頁)

這老婦不但通體紅衫,頭上竟也梳著當今閨中少婦最為盛行的墜馬髻,雲鬢如霧,斜斜挽起,仍然漆黑的頭發上,綴著珠佩金環,在日光之中,閃閃生光。

但在這美麗的頭發下面,卻是一張奇醜無比的面容,正自閉著雙目,有氣無力地養著神,那種衰老的樣子,和她身上的衣衫、頭上的發式,形成一種醜惡而可笑的對比。

卓長卿愕愕地思索半晌,這輛香車已緩緩由他身前推了過去,岑粲的目光,也還留戀地望在那些紅裳少女的背影上。陣陣清風,吹得她們身上的衣衫微微飄動,和大地上的一片翠綠,映成一幅絕美的圖畫。

岑粲回過頭來,冷笑一聲,又緩緩向卓長卿行去。哪知卓長卿突然大喝一聲:“站住。”

聲如霹靂,入耳鏘然,岑粲不禁為之一驚,卻見他喝聲方住,身形已如蒼鷹般地向那輛香車掠了過去。

那些紅裳少女一齊驚訝地回過頭,吹竹的停了吹竹,搖扇的停了搖扇,岑粲暗忖:“這廝又在玩什麽花樣?”

雙足一頓,亦自如飛跟了過去,卻見卓長卿已攔在車前,雙目凜然發著寒光,望著那車上的紅衫老婦。

他生性方正,目不斜視,見到這行少女一個個面目如花,秋波如水,而且都值妙齡,便不敢去望人家,但心中卻暗忖道:“這些少女怎麽都穿著紅衫?”

便舉目望去,又見到車上的老婦那種詭異的裝束,忽然想起十年之前在黃山下的奇醜婦人來,心中不禁又一動:“難道她就是醜人溫如玉?”

但眼前這紅衫老婦卻蒼老得很,仿佛年已古稀,他不禁有些懷疑。

“十年時日雖長,但醜人溫如玉內功深湛,不該蒼老得如此模樣呀?”

猶疑半晌,忽然想到方才那嬌柔的聲音喊的:“……娘娘的鳳駕……”溫如玉不是也叫紅衣娘娘嗎?

他再無疑念,大喝一聲,身形暴起,擋在這輛香車前面,便又喝道:“閣下可是姓溫的?”

哪知那紅衣老婦卻仍自閉著眼睛,臥在車上,除了身上的衣袂被風吹得微微有些波動之外,她竟像是睡著了似的,連眼皮都沒有睜開一下。

岑粲卻不禁心中一動:“難道這像是已死了半截的怪物,就是名震天下的紅衣娘娘嗎?”

他方才眼中所見,心中所想,俱是那些紅裳少女的秋波倩影,幾乎看得癡了,想得癡了,心中哪有余隙來思考這問題?

但此刻他見了卓長卿的神態,雙目便也不禁望在這奇醜老婦身上。

走在最前的兩個紅裳少女,此刻突然一齊折了回來,纖腰微擰,便自一邊一個,站在卓長卿身旁,各自伸出一只纖掌來,拍向卓長卿的肩上,另一只手拿著的青竹,電光也似的點向他雙乳上一寸六分處的膺窗大穴,口中卻嬌聲笑道:“娘娘睡著了,你亂叫什麽?”

卓長卿口中悶哼一聲,雙臂一振,那兩個少女便已抵受不住,向後連退三步,方才站住,花容卻已變色。

但那車上的老婦,卻仍動也不動。卓長卿冷哼一聲,跨前半步,雙臂斜斜劃了個半圈,突然電也似的當胸推出,口中喝道:“姓溫的,十年之前,始信峰下的事你忘了嗎?”

掌風虎虎,余鋒所及,立在車轅旁的紅裳少女身上,竟都不覺泛出一陣寒意,身上的衣衫也被震得飛揚了起來。

那紅裳老婦雙目仍未睜,身形亦未動,但一雙本已落在緞墊上的長袖,卻“呼”的一聲,反卷了起來,像是長了眼睛似的卷向卓長卿的雙掌。

卓長卿大喝一聲,雙掌一翻,不避反迎,五指箕張,電也似的抓向那兩只長袖。

他雙手這一翻、一抓,看似平淡無奇,其實卻快如奔電,勁透指端,正是淮南鷹爪門中登峰造極的手法,就算淮南鷹爪門當今的掌門人親自使出這招來,也未必能強勝於他。方才在城垛上,他便以這同樣的手法,撕落了那絕色少女的一雙羅袖。

此刻他立在地上,又是全力而發,勁力更何止比方才強了一倍,原想只一招就要將這老婦的長袖扯落,哪知這雙長袖生像是長了眼睛似的,突然一伸一縮,竟自從他雙掌中穿了過去,袖腳筆直地掃向他胸前的乳泉穴上。

卓長卿心頭一凜,擰身錯步,唰地向後退出五步,卻見那老婦冷笑一聲,道:“你們還不給我把這小子拿下來!”

長袖一縮,又自落在墊上,立在車轅兩側的四個少女,卻突然掠向卓長卿,四柄銀白的羽扇,分做四處,卻在同一刹那間向他拍了下去。

卓長卿雙目已赤,因為他知道自己不共戴天的仇人,此刻正好整以暇地坐在自己面前,十年郁積在心中的仇恨,此刻便像山洪似的爆發了出來,雙臂一圈,已在這四個手持羽扇的紅裳少女的四只玉腕之上,各個劃出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