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香車寶蓋

他呆呆地愕了半晌,本想筆直走向天目山,去尋那絕色少女,但轉念一想,自己就算找到了她又當如何?何況偌大一座天目山,自己根本就未必找得到。想來想去,不禁忖道:“我還是先去找到雲老伯父子才是。”

他就像一個無主意的孩子,極需有個人能為他分解心中紊亂的思潮。

他天性本甚堅毅,十年深山苦練,更使得他有著超於常人的智慧,但此刻心緒卻一亂如是,他只當是自己處世經驗不夠,臨事難免如此,卻不知自己已對那少女有了一種難以解釋的情感,這種情感是他連做夢也沒有想到過的。

須知人們將自己的情感壓制,情感反會在不知不覺中迸發出來,等到自己發覺的時候,這種情感卻早已像洪水般將自己吞沒了。

他長嘆一聲,走出林外,哪知身後突然響起一個冷冷的笑聲,回頭望去,只見方才在城垛上和自己動手的黃衫少年,左手撫著下頜,右手放在左脅之下,正望著自己嘿嘿冷笑。

他和這黃衫少年本來素不相識,方才雖已動過手,但彼此之間,卻無糾葛,此時他心中紊亂如麻,哪有心情再多惹麻煩?望了一眼,便又回身走去,一面在心中尋思,要怎樣從那少女身上,找著她師父醜人溫如玉的下落來。

“好大的架子,卻連個女子也追不上。”

卓長卿愕然回顧,心想:我與此人素不相識,他怎麽處處找我麻煩?那黃衫少年見他轉回頭來,兩眼上翻,冷冷說道:“閣下年紀雖輕,武功卻不弱,真是難得得很。”

卓長卿又是一愕,心想:此人怎麽如此奇怪,方才出言譏嘲自己,此刻又捧起自己來,但語氣之中,老氣橫秋,卻又沒有半點捧人的意思。

卻見這黃衫少年放下雙手,負在身後,兩眼望在天上,緩緩踱起方步來,一面又道:“只是閣下若想憑著這點身手,就想獨占魁首,哼,那還差得遠哩!”

卓長卿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怨氣,厲聲道:“在下與兄台素不相識,兄台屢屢以言相欺,卻是什麽意思?”

那黃衫少年望也不望卓長卿一眼,冷冷接道:“在下的意思就是請閣下少惹麻煩,閣下從何處來,就快些回何處去,不然——哼哼,真得——哼哼。”

他一連哼了四聲,雖未說出下文來,但言下之意,卓長卿又不是呆子,哪有不明之理?劍眉一軒,亦自冷笑道:“這可怪了,在下從何處來,往何處去,又與閣下何幹?至於在下會不會惹上麻煩,那更是在下自己之事了。”

那黃衫少年雙目一睜,目光便有如兩道利箭,射在卓長卿身上,冷冷道:“閣下兩日之內若不離開這臨安城,哼——只怕再想走就嫌晚了。”

長袖一拂,回頭就走,哪知眼前一花,那卓長卿竟突然擋在他身前,身形之疾,有如蒼鷹。

這一來卻令得那黃衫少年岑粲為之一怔。只見卓長卿面帶寒霜,眼如利箭,厲聲道:“你方才說什麽?”

那黃衫少年岑粲雖覺對方神勢赫赫,正氣凜然,但他自恃身手,且又是極端倨傲自大之人,雙目微翻,冷哼一聲,又自說道:“閣下兩日之內若不離開這臨安城,哼——”

哪知他語猶未了,卓長卿突然厲叱一聲,右手一伸,疾如閃電般抓住他的衣襟,厲聲道:“兩日之前,在那快刀會與紅巾會房中留下字柬的,是不是你?”

黃衫少年岑粲再也想不到他會突然出手,此刻被他抓住衣襟,竟怔了一怔,隨即劍眉怒軒,右手手腕一反,去扣卓長卿的脈門,左手並指如劍,疾疾點向他腋下三寸、乳後一寸的天池大穴,一面口中喝道:“是我又怎樣?不是我又怎樣?”

卓長卿右臂一縮,生像是一尾遊魚般從他兩掌間縮了出去。只聽“啪”的一聲,黃衫少年岑粲蹬、蹬、蹬,連退三步,卓長卿身形也不禁為之晃了一晃。原來他右臂一縮,便即向那黃衫少年的左手手背上拍去,那黃衫少年來不及變招,只得手腕一翻,立掌一揚,雙掌相交,竟各自對了一掌。

黃衫少年岑粲內力本就稍遜一籌,用的又是左掌,連連退出三步,方自立樁站穩,面色一變,方待開口,哪知卓長卿又厲聲喝道:“那麽快刀會和紅巾會的數百個兄弟的慘死,也就是你一手幹出來的事了?”

岑粲面色又是一變,似乎怔了一怔,隨即大喝一聲,和身撲上,雙臂一伸一縮之間,已自向卓長卿前胸、雙臂拍了三掌,一面喝道:“是我殺的又怎樣?不是我殺的又怎樣?”

卓長卿厲喝一聲:“如此就好。”

眼看這黃衫少年的雙掌,已堪堪拍到他身上,突然胸腹一吸,上身竟倏然退後半尺,雙腳卻仍像石樁似的釘在地上,只聽又是“啪”的一聲,卓長卿雙掌一揚,和那黃衫少年又自對了一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