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請君入甕(第3/10頁)
她卻不知徐若愚武功委實不弱,只是天性中缺少了那股男子漢的豪氣,在平時——在沒有人可以威脅他的生命時,他那瀟灑的劍法,瀟灑的風度,不但掩飾了他的懦弱,也很容易地為他博來了聲名……世人的眼光原本就多屬短淺,這本就是不足令人奇異之事。
只是,一個人無論掩飾得多好,在面臨一種重大的考驗時,他的缺點,就會不可避免地暴露在別人眼前。
徐若愚此刻正是如此。
寒夜漫長,黎明前的時刻,最暗,也最冷。
突然,徐若愚一聲慘呼,比刀風還尖厲,還刺耳。
沈浪失聲道:“徐兄,怎麽了?”
徐若愚顫聲道:“我……”
話方出聲,又是一聲慘呼。
接著,是左公龍得意的大笑聲。
寒風,刀光,慘呼,狂笑……
黯黑的蒼穹下,一片紛亂,鮮血已染紅了雪地。
左公龍狂笑道:“行了麽?”
刀光中有人應聲道:“行了,五刀。”
左公龍大喝道:“叛徒已除,走。”
刀光一閃,紛紛退後,一排弩箭,射了過來,等沈浪揮刀撥開了箭雨,一群人已消失在黑暗中。
染血的雪地上,倒躺著蜷曲的徐若愚。
朱七七跺足道:“追……咱們追不追?”
沈浪卻不答話,只是沉重地嘆息一聲,俯身抱起了徐若愚——他滿面滿身的鮮血,在黑暗中看來有如潑墨一般,黑漆漆的,令人戰栗。
還有呼吸,滿身浴血的徐若愚竟還有微弱的呼吸。
沈浪大喜,輕喚道:“徐兄,振作起來,振作起來。”
徐若愚身子一陣痙攣,眼簾卻張開一線,迷茫紛亂的目光,在沈浪面前打著轉,仿佛正在努力辨認著跟前這人是誰。
沈浪道:“徐兄,是我……是沈浪。”
徐若愚目中終於現出了一線光線,但這光線,也不過仿佛風中的殘燭似的,是那麽微弱和不穩。
他掙紮著,張開嘴,頓聲道:“沈兄……我……我已不行了……真的不行了。”
沈浪道:“胡說,你不會死的,你還會活下去。”
徐若愚搖了搖頭——他用盡全身力量,才能將頭輕輕搖動一下,才能在嘴角掙紮出一絲慘笑。
他慘笑著道:“我自己知道……不行了……只可惜那秘密……那秘密……我……我竟已沒有力氣說出來了……”
沈浪道:“莫再去想那秘密了,那沒什麽關系。”
徐若愚道:“有關系……有關系……”
突然一陣咳嗽,一口氣似已喘不過來。
朱七七再也忍不住道:“世上除了你,還有誰知道那秘密?”
徐若愚咳嗽著道:“信……我有信……咳……給柳玉……咳咳咳……”劇烈的咳嗽,劇烈的喘息,已使他說不出話來。
沈浪瞧他如此模樣,也不禁為之慘然,柔聲道:“徐兄,你只管放心,你既有信給柳玉茹柳姑娘,我便可尋她問個明白,絕不會讓他們奸謀得逞。”
徐若愚拼命掙紮著,似乎還想說什麽,卻已一個字也說不出,只有一雙眼睛,仍瞧著沈浪。
這雙眼睛裏正充滿著痛苦、慚愧與歉疚。
沈浪喃喃道:“去吧,你好生去吧,莫要痛苦,莫要自責,無論如何,你已盡過力了,你已盡過最大的力了。”
徐若愚不能說話,但那雙眼睛卻正似在說:“是麽?我已可不必自責了麽……我的確已經出過力了……”
於是,這雙眼睛終於緩緩闔起,這一生都在與自己的懦弱交戰著的少年,臨死前終於獲得了短暫的平靜。
東方,終於現出了曙色。
微弱的、淡青色的曙光,照著徐若愚的臉。朱七七的目光,也正在瞧著這張臉,目中似已有淚珠。
沈浪喃喃道:“不錯,這正是個可憐的人。”
朱七七道:“但男人寧可被人痛恨,也不該被人憐憫的,被人憐憫的男人,就不會是真正的男人,若非他太懦弱,他今日本可不必死的……”
沈浪突然冷冷截口道:“不錯,他今日本可不必死的,但卻死在你的手上。”
朱七七失聲道:“我?”
沈浪道:“不錯,你……”
朱七七眼圈已紅了,頓足道:“又是我,你什麽事都要怪我,今日我又做錯了什麽?明明是他自己怕死,愈怕死的人愈會死,這……這又怎能怪我?”
沈浪冷冷道:“那時若不是你逼他說話,左公龍便不會知道他還未及將秘密說出,自然就不會將攻擊之力全都集中在他身上,他也就不會死,左公龍本來的意思,是先要拼盡全力,將我除去的。”
朱七七道:“但……但你那時已被他們逼得招架不住了呀,你……你若是有什麽三長兩短,他還不是一樣逃不了?”
沈浪道:“你怎知我那時已被他們逼得招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