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黑山白水 第十折 為君起松聲(第4/6頁)

觀音奴嘟起嘴,“阿媽不要泄我的氣,說不定我會跟鐵驪抽到一組,那豈不是更妙。鐵驪,哥哥,你倒是幫我說句話啊。”

蕭鐵驪禁不起她的軟語央求,“你倒是想得美,人家知道咱們是兄妹,待會兒要分開抽簽的。不過阿媽你就讓觀音奴上吧,有雷先生和我在旁邊盯著,觀音奴不會有事。”

雷景行看她剛才已經被打懵了,現在又這麽精神,也欣賞她的鬥志,頷首同意。

抽簽時,蕭鐵驪與耶律阿寧抽到第一組,觀音奴與完顏清中抽到第二組。耶律阿寧使一根鉤棒,招數特異,蕭鐵驪勝得艱難,身上多處掛彩。雷景行看得心癢,想這小子家傳的刀法雖然平平,輔之以神刀門的碧海心法,再加上他臨敵對陣時反應超卓,常在必輸之境中被對手逼出一些怪招來,進而逆轉局勢,實在是天生的武者,資質大佳。惜乎這頭犟牛一直不肯真正拜到神刀門下,修習神刀九式,實在可恨啊可恨。

觀音奴見鐵驪勝了,暗暗盤算:“我跟完顏清中也算交過手,看來不兇,其實是個狠角色,想贏他似乎不大可能,不過我若將他的內力多多消耗,對鐵驪就大大有利。”轉念一想,“不對,身為武者,自當光明磊落,贏就是贏,輸就是輸。我想東想西,不單看輕鐵驪,也看輕了自己,只管放手一搏吧。”她卸了心裏的包袱,笑吟吟地遊目四顧,見耶律嘉樹眼中微蘊笑意,向自己看過來,那目光清涼透徹,似乎能洞察自己心意一般,不由大駭,轉念一想,怕什麽,難不成他還會讀心術?於是瞪回去,見嘉樹眼中笑意更盛,便向他扮了個鬼臉。這一來一去,旁人還沒什麽,白虎台下一心關注觀音奴的崔逸道卻盡收眼底。

“咚”的一聲鼓響,第二組的比試開始。完顏清中使的是雙鉤,一鉤橫在胸前,一鉤指地,道:“蕭姑娘,你先請。”同樣的話,完顏洪量說來是傲慢,他說來便是文雅。觀音奴也不多言,清叱一聲,手中刀向他抹去,完顏清中擡右手一格,左手還了觀音奴一鉤,三把兵器頓時絞到一處,單刀與雙鉤相碰時的叮叮之聲不絕於耳,儼如急管繁弦。

觀音奴方才與完顏洪量對陣,只出了兩刀,早憋了股勁兒,一上來便是快攻,刀勢綿密,幾無空隙。她輕功最好,在刀網中穿梭遊走,宛如回風舞細雪,濃雨打梨花,看得眾人入神。惟有雷景行在一旁擰眉、切齒、頓足、扼腕,只覺她或者火候不到,或者招式用老,或者準頭不好,總之錯過多少取勝機會,全是平日練刀不勤的緣故。

完顏清中性子沉穩,又防著觀音奴使出什麽古怪幻術,一直居於守勢,直到觀音奴露出破綻方才回擊,右鉤向她頭上斬去,勢如猛虎下山,是鉤法中少見的招數。觀音奴避無可避,上身往後一倒,細腰之柔,似被折斷一般。完顏清中的殺著還在後頭,身子向前一探,左鉤攻向她肋下。觀音奴向後下腰,未及收回,左手就勢在地上一撐,伸足勾住了完顏清中余勢未了的右鉤,竟騰身而起,立在了完顏清中的右鉤上,隨後身子一旋,輕盈落地。她躲得雖漂亮,卻再無余暇抵擋完顏清中的第二波進攻,幸好完顏清中也無意傷她,借她在空中調整姿勢之機,以左鉤震落了她的刀,替方才鋼鞭脫手的完顏洪量找回了場子。

觀音奴落地之際,亦是單刀脫手之時,卻並不狼狽,姿態清拔,傾倒眾人。她面頰發熱,靜了片刻,足尖輕挑落到地上的刀,伸手接住,爽快地承認:“你贏了。”

完顏清中輕咳一聲,道:“蕭姑娘輕功超群,在鋼鉤上也可作宛妙之舞,比漢人皇後的掌上舞更加驚險。”

他倒是真心贊美,觀音奴聽來卻不啻侮辱,瞥他一眼,笑容燦爛,星眸貝齒,耀得完顏清中眼前一花。誰知觀音奴翻臉好比翻書,瞬間把臉垮下來,冷冷地道:“你酸嘰嘰地說什麽,我聽不懂。”她轉身就走,將還沒回過神來的完顏清中晾在當地,其人表情甚傻,惹得眾人竊笑。

雷景行忍笑道:“觀音奴啊,你再不用功,人家都把舞刀當成刀舞了。”

觀音奴懊喪地踢著矮幾的木腿,“知道了。”

決勝之局在蕭鐵驪與完顏清中之間展開。兩人都已比過兩局,雖未直接交手,彼此的武功路數早看得眼熟。實際交手方知不然,蕭鐵驪與耶律阿寧對決時已傾盡全力,完顏清中則頗有保留,此刻盡數施展開來,殺得蕭鐵驪左支右絀。百招之後,完顏清中直襲中路,雙鉤一分,在蕭鐵驪胸腹間拉出兩道傷口,鮮血泉水般湧出來。砰地一聲,蕭鐵驪向後一倒,重重地砸在白虎台上。眾人皆看出完顏清中占盡優勢,但心中總有萬一之想,只盼蕭鐵驪似剛才一般絕地反擊,贏了完顏清中。此刻看他倒地,心底一涼,均想:“我們輸給女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