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四個故事(第2/14頁)

突然,藍衣人語出奇鋒:“你覺得清兒是你的對頭麽?”

小弦眼中驀然跳蕩出水柔清雙手叉腰、趾高氣揚對自己說話的樣子,縱是臉上尚掛著淚珠也忍不住嘻嘻一笑,隨即又想到了她的百般“可惡”,鼻間一哼:“是呀,她總是一副覺得自己很了不起的樣子,處處看我不順眼,我可不服氣了。不過她現在雖然懂得比我多,武功也比我高,可總有一天……”說到此處心頭猛地一震,終於明白了藍衣人所說的“不自在”是何意思:自己這一生中,至少在武功修為上再也無法趕上水柔清了。

“不錯,你現在既已知道自己再也無法練成高深武功。”藍衣人拍拍小弦的肩膀以示安慰,口中卻半分也不客氣,“那你還願意見她麽?”聽到藍衣人如此明白無誤地說出,小弦呆了半晌,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心想若是以後見了水柔清都要聽她冷嘲熱諷,還真不如不見。

“我給你說個故事吧。”藍衣人面色漠然,擡頭望向屋頂,過了良久方長籲出一口氣,“從前有一個少年,出身名門劍派,天資聰穎,再加上勤奮刻苦,十八歲出師,小過兩年的時間便已在江湖上闖下了不小的名頭。他家世顯赫,便有一幫江湖閑客四處對人鼓吹,說他是什麽中原第一劍,一手家傳劍法出神入化、所向無敵。而少年好名,卻也不加制止。當然,真正的武林高手倒不屑與他爭名奪利、一般見識。所謂少年輕狂,意氣風發,這少年自此便有些目空一切,真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劍,越發驕橫起來。

“有一日,他來到一座山中,正在飽覽山中景色,忽聽到琴音陣陣。那琴音如高山流瀑,在山谷中繚繞不休,極為悅耳。這少年本是世家出身,略通音律,平日也常附庸風雅地彈奏幾闋,卻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這世上竟有人能將琴聲彈得這麽美、這麽柔,簡直便是人間少有的天籟仙音……”小弦見那藍衣人說到此處,微微偏起頭,面露溫柔之色,就仿佛正在側耳傾聽音韻一般。他有了聽日哭鬼故事的經歷,料到藍衣人口中所說的少年只怕就是他自己。看他如癡如醉、幾近失魂落魄的樣子,似還沉醉在那日的琴韻之中,心道此人言語不俗,若非那琴聲妙到毫巔,也斷不會讓他如此失態。不由對那彈琴者大起興趣。

藍衣人呆想了好久,方又續道:“少年呆呆聽了一會兒,那琴聲忽變,流暢的曲意一轉為鏗鏘,只奏出一個個單音,若斷若續、錚然有聲。那琴聲雖不成曲調,每個音節卻又清清楚楚透入耳內,挑撥著心底最深處的一點遐思……那少年心知必是位高人臨山撫琴,有心相識。循聲覓去,果在山頂的一棵大樹下發現了一具古琴,可四周卻是無人。他心中奇怪,走得近了,才發現樹上竟然有一人手執著一根長索擊敲在琴弦上,怪不得那琴音忽變單一。那長索一下下擊在琴上,落勁卻是恰到好處,只奏出琴聲卻不毀壞古琴。少年心中大奇:只怕從古到今,從沒有人能如此彈琴,竟還能彈奏得如此好聽……

“樹間那人見到少年上得山來,便從樹上一躍而下。那少年登時吃了一驚:原道能彈出這般佳妙音韻的必是位前輩,不料對方竟只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女。少女面蒙輕紗,看不清相貌,但體態婀娜、身法靈動,顯也是武林中人。少年為她琴聲所動,猶覺得心中怦怦亂跳,有心結識,便上前搭話,言語中自不免把自己吹噓了幾句……”小弦聽到這裏,想到自己初識水柔清時亦是在涪陵城的三香閣中大擺派頭,用計賺費源的銀子,做請客之舉……現今才知道原來這天下少年人的心性都是略通的,見到好看的女子便不由自主要顯擺一番,想到這裏心有所通,微笑點頭。

藍衣人繼續道:“那少女聽了他的名頭,不但不以為喜,反是臉露不屑道,‘原來你就是那個什麽中原第一劍?我早想會會你,不如就在此處比劃一下。’少年哪會把她的武功放在眼裏,何況剛聽了她的琴聲,如何肯做這般大煞風景的事,只是推托。可那少女琴聲雖柔,言辭卻甚是犀利,極盡尖酸刻薄,一副看不起他的樣子,終惹起了那少年的火氣……”小弦想到自己與水柔清初見時她何嘗不是如此,心頭大樂。

藍衣人眉目間滿是溫柔之色:“少年只怕誤傷了少女,出手時留有余勁,不料幾招下來,竟給迫在下風,終在百招後被少女一索纏住足踝,跌了個仰面朝天。少女哈哈大笑道:‘什麽中原第一劍,原來都是江湖人吹出來的。’就此揚長而去。那少年心氣極高,剛才本是故意留手,被少女占了先機,如何肯服,當下拼命追趕,一心要再比一場找回面子。那少女索法高明,輕功也是不弱,二人由江南追到塞外,又從塞外追回關中。這一路上打打停停,少年縱是偶占上風,但那少女靈動機變,各種花樣層出不窮,竟是不能奈何她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