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長城空自許(第4/5頁)

韋膺艱難地道:“大雍鐵騎仍在虎視眈眈,若是朝野上書進諫,大將軍再向尚相示好,未必沒有生機,尚相還不是糊塗之人,終有挽回的可能的。”說出這番話來,他自己也是不信,若非是相信陸燦非反不可,他又怎會輕身來見陸燦,而且江哲的手段他也見識過,若說江哲的計策會有這般明顯的漏洞,他也不會相信。

陸燦微笑搖頭道:“能否活命姑且不說,這次尚相既然準備動手,也必定不會只對著陸某一人,諸多舊部倒也罷了,尚相必然不會一網打盡,若不留下一些將領,如何可以對敵雍軍,但是淮東楊秀、蜀中余緬、和淮西石觀必是難逃池魚之殃。這三人之中楊秀雖然是我親信,卻是舊蜀之人,在江南並無根基,我修書一封,你代我告訴他,委屈他投效尚相,若有他相助,尚相便可掌握淮東大軍,尚相必會接納於他。余緬是我舊部,近年來屢次遭遇敗績,但是我卻不怪他,蜀中精兵幾乎皆被我抽空,他能靠著數萬士卒對抗雍軍二十萬之眾,已經是十分不容易了,可是尚相若是掌管兵權,絕對是放他不過的。余緬的性子我知道,他對尚相早已是十分寒心,又非是世家出身,所忠的不過是陸某罷了,若是我一死,他恐怕就會投了雍軍,若是他真的有了反意,必然先會逆旨不遵,一旦有了這樣的跡象,你便派人將我隨身佩劍封送給余緬,他自會知道該如何做的。石觀之事,有些難為,其女玉錦和雲兒結縭不到一年,玉錦更是已經有了身孕,性子又是貞烈無比,恐怕不肯合離,不過石觀應該明白其中利害,我也只能聽之任之,你只要告訴雲兒我的意思即可。”

韋膺已是肝腸寸斷,縱然是昔日曉霜殿上功敗垂成,他也沒有這般痛悔,伏拜在地道:“大將軍,若是起兵尚有生機,難道大將軍就不顧及夫人和幾位公子小姐麽,雲公子年紀雖輕,卻是勇猛善戰,更是新婚不久,少夫人更是有了身孕,再過五個月就要臨盆,難道大將軍想讓自己的孫兒連父親之面都見不到麽,風公子雖然年少,卻是聰明穎悟,梅小姐和小公子都尚未成年,大將軍何忍他們同遭劫難。”

陸燦眼中閃過一絲淚光,卻偏過頭去,黯然道:“尚相為了收攏陸某舊部,必然不致於將陸某明正典刑,更不會立刻便對陸某妻兒動手,雲兒從軍數年,頗有威名,尚相或者不會放過,可是風兒、梅兒和霆兒都還年幼,若是我所料不差,尚相會將陸某家人遷徙南疆,不過想必會在途中加害。韋兄,你雖然相助陸某數年,可是畢竟仍是鳳儀門所屬,若是辰堂被毀,鳳儀門也是勢力大減,所以只要韋兄不明著和他們作對,尚相還是容得你的,我身死之後,若是能夠顧念舊情,尚請設法援手,也不必托付給陸某舊部照看,尋個荒村,讓他們安身立命。”

韋膺聞言面如死灰,知道陸燦心意已決,定然是不會起兵謀反的了,陸燦竟將身後之事都已經安排妥當,只為了軍中不起變亂,不讓大雍趁勢南侵,想到若非自己私心作祟,也不會讓陸燦沒有絲毫應對機會,而陸燦直到此刻,仍然以後事相托,全不介意他的汙名錯失。心中漸漸有了主張,他緊咬牙關,絲絲鮮血滲了出來,起身再拜道:“將軍放心,韋某就是舍了性命,也定會盡力護住將軍家人。”

陸燦釋然道:“我相信韋兄必會不負所托,你我相交多年,今日一別,可能再無後會之期,本不該相促,但是欽使已在路上,不便讓人看見韋兄此刻還在這裏,只能請韋兄連夜動身了。”

韋膺輕輕點頭,雙手接過陸燦遞過的佩劍和書信,心中又是劇痛陣陣,忍著傷悲,轉身向外走去。剛走出房門,便聽到外面人聲喧囂,隱隱聽見“欽使”、“聖旨”的詞句,心中已知是建業的旨意到了,那親衛早有準備,引著韋膺從側門離開了別業。

走出院門,韋膺忍不住繞到前面暗中看去,只見被軍士堵在門口的欽使正怒氣沖沖地向著守門的將士大罵,而韋膺一眼便看到那欽使身後身穿內侍服色的幾人,那面容竟是十分熟悉,雖然面容略加修飾,衣裳中也作了手腳,看不出是女子所扮,可是卻瞞不過他的眼睛,不由心中暗恨,昔日堂堂的名門弟子,如今竟淪落如此,在南楚苟且偷安也就罷了,還只知道排除異己,不過是因為陸燦不接受她們的示好,便不惜摧折棟梁,這般目光短淺,當真令人痛恨。

就在韋膺咬牙切齒之時,門內走出陸燦親衛,傳下軍令,放了那些欽使進去,韋膺心中一冷,知道事情終於不可能再挽回,這時候,暗中走出兩個中年漢子,都是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禮,其中一人急急道:“首座,接下來我們該怎麽辦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