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長城空自許(第3/5頁)

可是大將軍縱然軍略無雙,卻是無心政爭,已將軍手中之權,縱然除去尚維鈞,一掌朝廷大權,也是輕而易舉之事,可是大將軍卻甘心受那權相壓制,韋某也知歷代史實,自古以來沒有內有權臣,而大將可立功於外者,若想席卷中原,便需清君側,滌清朝綱,攘外必先安內。可是韋某也知大將軍忠義,從無權位之念,所以這一次我便沒有暗中阻止局勢的惡化,只希望大將軍被迫起兵,將朝中奸臣一掃而空,待到朝中平定,大將軍統軍北伐,再無窒礙,可立萬世功業。

若是大將軍擔心清流抨擊,韋某可以保證那些人沒有法子惹事,如今朝中早已是奸佞橫行,清流隱退,而將軍奮戰多年,護得社稷黎庶平安,軍心民心都早已歸附,如今昏君奸臣又蓄意加害將軍,此是起事良機,只要大將軍暫時不廢去國主之位,那些清流必會稱贊大將軍鏟除奸臣的功業。若是大將軍不能當機立斷,只怕不僅大業難成,將軍也會遭到殺身之禍,到時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不僅將軍家人會遭到牽連,就是將軍麾下的將士也不能幸免於難。到時候名將黜退,功臣身死,大雍鐵騎必會趁勢南下,南楚社稷顛覆,將軍縱然身死九泉,怕也不能瞑目吧?”

陸燦默然良久,道:“我幼時曾隨先生讀史,古來名將多半沒有好下場,能夠馬革裹屍已經是蒼天護佑,多半都會死在朝堂之上,其時先生便對我說,我陸家世代為將,要學孫武功成身退,不可學韓信居功自傲,更不要學李牧孤忠而死,我卻對師父說,若是太平無事,不妨學孫武明哲保身,若是戰事不休,我便不會輕易隱退,縱然做了韓信、李牧,我也不悔。

燦祖父為武帝擢於行伍,起於草莽,而為大將,生前恩寵,死後陪葬王陵,恩遇之深,世所罕見,本應忠心以報,可是先王昏庸,奸佞弄權,賢王隕命,良臣斥退,父親憂慮自保,緘口不言,以至於眼看國都險入敵手,君臣被擄。父親率勤王大軍進入建業之時,看到昔日花遮柳護的都城皆是斷瓦殘垣,便曾親謁武帝陵寢,泣血請罪,此恨此辱,父親至死難以忘懷,更是自慚不曾犯顏直諫,以護社稷,臨終之前,更是對陸某諄諄教誨,不可顧惜身家性命,也不可顧惜聲名權勢。所以這些年來,陸某不顧權臣譏諷,獨斷專行,屢忤尚相,今次更是得罪王上,都是為了社稷安危,可是若是陸某借朝廷之失,以清君側之名謀反,豈不是令父祖在地下蒙羞,壞了陸氏忠義之名。”

韋膺聞言起身急道:“大將軍,你怎能為了忠義之名,就辜負了將士之心,若是雍軍渡過長江,滅亡南楚,大將軍你縱有忠義之名,又有何用,難道將軍不念江南億萬百姓安危,忍見戰火兵燹,摧毀楚地山河麽?”

陸燦微微一笑道:“我縱然反了,難道就可挽救社稷黎民麽?那你就太看輕了雍帝和先生了,先生用計素來考慮周全。我若起兵謀反,江南大好河山,立刻便陷入內亂戰火,雖然尚維鈞手中兵力遠不如我,可是只需我和容淵在江夏大戰旬日,雍軍就會趁勢南下,縱然江夏無事,江陵也必不保。寧海水軍仍然在尚相手中,而且寧海主將趙群乃是王族,必會起兵勤王,到時候東海水軍趁勢進攻,寧海軍山也將不保,到時候將有何種結果,你該心知肚明。縱然寧海、江陵無事,一旦內亂紛起,支持尚相的世家必然起兵相抗,到時候戰事必然一發不可收拾,還有什麽力量抵禦雍軍南下。我若一反,便是傾覆社稷的罪人,陸某豈是愚忠之人,只是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為了身家性命謀逆犯上,此事萬萬不行。韋膺,你莫非還不明白麽,先生便是利用了你的復仇之心,若非如此,恐怕這離間計策還不會這般成功呢。”

韋膺只覺心中巨震,身軀搖搖欲墜,踉踉蹌蹌退了幾步,陸燦起兵可能會面臨的情勢,他也有些預料,令他受創深重的乃是陸燦所言,自己舉動竟在江哲意料之中。若是別人這樣說,韋膺只會嗤之以鼻,可是陸燦不同,多年來和陸燦相交,韋膺深知陸燦才智,而且陸燦曾是江哲弟子,對於江哲自然頗為了解,他若這樣說,必是十拿九穩,被仇人利用的屈辱和恐慌令他幾乎難以自持。這時候,他耳邊傳來陸燦淡漠的聲音道:“陸某雖無權臣之心,卻有權臣之實,平日卻是輕忽朝廷猜忌,和容將軍之間的嫌隙也是由來已久,所以才會中了先生圈套,今日的結局,其錯在我,以先生為人,必然還有後續手段,想來陸某性命不久,韋先生雖然略有私心,但是卻始終無負陸某,這次我已經不可能返回江淮,道路消息也必定已經被尚相斷絕,所以有些事情只能請韋先生相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