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 胡塗醉 情長計短(第2/13頁)

烏老大冷冷的道:“好,你不信,我給你們瞧一樣物事。”說著從背上取下一個包袱,打了開來,赫然露出一條人腿。虛竹和眾女認得那條腿上的褲子鞋襪,正是童姥的下肢,不禁都“啊”的一聲叫了出來。烏老大道:“李秋水將童姥斬成了八塊,分投山谷,我隨手拾來了一塊,你們不妨仔細瞧瞧,是真是假。”

鈞天部諸女認明確是童姥的左腿,料想烏老大此言非虛,不禁放聲大哭。

一眾洞主、島主大聲歡呼,都道:“賊婆子已死,當真妙極!”有人道:“普天同慶,薄海同歡!”有人道:“烏老大,你耐心真好,這般好消息,竟瞞到這時候,該當罰酒三大杯。”卻也有人道:“賊婆子既死,咱們身上的生死符,倘若世上無人能夠破解……”

突然之間,人叢中響起幾下“嗚嗚”之聲,似狼嗥,如犬吠,聲音甚是可怖。眾人一聽之下,齊皆變色,霎時之間,大廳中除了這有如受傷猛獸般的呼號之外,更無別的聲息。只見一個胖子在地下滾來滾去,雙手抓臉,又撕爛了胸口衣服,跟著猛力撕抓胸口,竟似要挖出自己的心肺一般。只片刻間,他已滿手是血,臉上、胸口,也都是鮮血,叫聲也越來越慘厲。眾人如見鬼魅,不住的後退。有幾人低聲道:“生死符催命來啦!”

虛竹雖也中過生死符,但隨即服食解藥,跟著得童姥傳授法門化解,並未經歷過這等慘酷的熬煎,眼見那胖子如此驚心動魄的情狀,才深切體會到眾人所以如此畏懼童姥之故。

眾人似乎害怕生死符的毒性能夠傳染,誰也不敢上前設法減他痛苦。片刻之間,那胖子已將全身衣服撕得稀爛,身上一條條都是抓破的血痕。

人叢中有人氣急敗壞的叫道:“哥哥!你靜一靜,別慌!”奔出一個人來,又叫:“讓我替你點了穴道,咱們再想法醫治。”那人和那胖子相貌有些相似,年紀較輕,人也沒那麽胖,顯是他的同胞兄弟。那胖子雙眼發直,宛似不聞。那人一步步的走過去,神態間充滿了戒慎恐懼,走到離他三尺之處,陡出一指,疾點他“肩井穴”。那胖子身形一側,避開了他手指,反過手臂,將他牢牢抱住,張口往他臉上便咬。那人叫道:“哥哥,放手!是我!”那胖子只是亂咬,便如瘋狗一般。他兄弟出力掙紮,卻哪裏掙得開,霎時間臉上給他咬下一塊肉來,鮮血淋漓,只痛得大聲慘呼。

段譽向王語嫣道:“王姑娘,怎地想法子救他們一救?”王語嫣蹙起眉頭,說道:“這人發了瘋,力大無窮,又不是使什麽武功,我可沒法子。”段譽轉開向慕容復道:“慕容兄,你慕容家‘以彼之道,還治彼身’的神技,可用得著麽?”慕容復不答,臉有不愉之色。包不同惡狠狠的道:“你叫我家公子學做瘋狗,也去咬他一口嗎?”

段譽歉然道:“是我說得不對,包兄莫怪。慕容兄莫怪!”走到那胖子身邊,說道:“尊兄,這人是你的弟弟,快請放了他罷。”那胖子雙臂卻抱得更加緊了,口中兀自發出猶似獸吼般的荷荷之聲。

雲島主抓起一名黃衫女子,喝道:“這裏廳上之人,大半曾中老賊婆的生死符,此刻聚在一起,互受感應,不久人人都要發作,幾百個人將你全身咬得稀爛,你怕是不怕?”那女子向那胖子望了一眼,臉上現出十分驚恐的神色。雲島主道:“反正童姥已死,你將她秘藏之處說了出來,治好眾人,大家感激不盡,誰也不會為難你們。”那女子道:“不是我不肯說,實在……實在是誰也不知道。尊主行事,不會讓我們……我們奴婢見到的。”

慕容復隨眾人上山,原想助他們一臂之力,樹恩示惠,將這些草澤異人收為己用。此刻眼見童姥雖死,她種在各人身上的生死符卻無可破解,看來這“生死符”乃是一種劇毒,非武功所能為力,如果一個個毒發斃命,自己一番圖謀便成一場春夢了。他和鄧百川、公冶乾相對搖了搖頭,均感無法可施。

雲島主雖知那黃衫女子所說多半屬實,但覺自身中了生死符的穴道中隱隱發酸,似乎也有發作的征兆,急怒之下,喝道:“好,你不說!我打死你這臭丫頭再說!”提起長鞭,夾頭夾腦往那女子打去,這一鞭力道沉猛,眼見那女子要被打得頭碎腦裂。

忽然嗤的一聲,一件暗器從門口飛來,撞在那女子腰間,那女子被撞得滑出丈余,拍的一聲大響,長鞭打上地下石板,石屑四濺。只見地下一個黃褐色圓球滴溜溜滾轉,卻是一枚松球。眾人都大吃一驚:“用一枚小小松球便將人撞開丈余,內力非同小可,那是誰?”

烏老大驀地裏想起一事,失聲叫道:“童姥,是童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