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草木殘生顱鑄鐵(第3/14頁)

喝采聲中,四名契丹兵將遊坦之放了下來。阿紫取出銀兩,一幹官兵每人賞了五兩。眾兵大聲道謝,問道:“姑娘還想玩什麽玩意兒?”

阿紫見遊坦之昏了過去,也不知是死是活,她適才放“人鳶”之時,使力過度,胸口隱隱作痛,無力再玩,便道:“玩得夠了。這小子若是沒死,明天帶來見我,我再想法兒消遣他。這人想暗算蕭大王,可不能讓他死得太過容易。”眾官兵齊聲答應,將滿身是血的遊坦之架了出去。

遊坦之醒過來時,一陣黴臭之氣直沖鼻端,睜開眼來,一團漆黑,什麽也瞧不見,他第一個念頭是:“不知我死了沒有?”隨即覺得全身無處不痛,喉頭幹渴難當。他嘶啞著聲音叫道:“水!水!”卻又有誰理會?

他叫了幾聲,迷迷糊糊的睡著了,忽然見到伯父、父親和喬峰大戰,殺得血流遍地,又見母親將自己摟在懷裏,柔聲安慰,叫自己別怕。跟著眼前出現了阿紫那張秀麗的臉龐,明亮的雙眼中現出異樣光芒。這張臉忽然縮小,變成個三角形的蛇頭,伸出血紅的長舌,露出獠牙向他咬來。遊坦之拚命掙紮,偏就絲毫動彈不得,那條蛇一口口的咬他,手上、腿上、頸中,無處不咬,額角上尤其咬得厲害。他看見自己的肉被一塊塊的咬下來,只想大叫,卻叫不出半點聲音……

如此翻騰了一夜,醒著的時候受折磨,在睡夢之中,一般的痛苦。

次日兩名契丹兵押著他又去見阿紫,他身上高燒兀自未退,只跨出一步,便向前跌了下去。兩名契丹兵忙分別拉住了他左臂右臂,大聲斥罵,拖著他走進了一間大屋。遊坦之心想:“他們把我拉到哪裏去?是拖出去殺頭麽?”頭腦昏昏沉沉的,也難以思索,但覺經過了兩處長廊,來到一處廳堂之外。兩名契丹兵在門外稟告了幾句,裏面一個女子應了一聲,廳門推開,契丹兵將他擁了進去。

遊坦之擡起頭來,只見廳上鋪著一張花紋斑斕的極大地毯,地毯盡頭的錦墊上坐著一個美麗的少女,正是阿紫。她赤著雙腳,踏在地毯之上。遊坦之一見到她一雙雪白晶瑩的小腳,當真是如玉之潤,如緞之柔,一顆心登時猛烈的跳了起來,雙眼牢牢的釘住她一對腳,見到她腳背的肉色便如透明一般,隱隱映出幾條青筋,真想伸手去撫摸幾下。兩個契丹兵放開了他。遊坦之搖晃了幾下,終於勉強站定。他目光始終沒離開阿紫的腳,見她十個腳趾的趾甲都作淡紅色,像十片小小的花瓣。

阿紫眼中瞧出來,卻是個滿身血汙的醜陋少年,面肉扭曲,下顎前伸,眼光中卻噴射出貪婪的火焰。她登時想起了一頭受傷的餓狼。在星宿海時,她和兩個師兄出去打獵,她一箭射中了一頭餓狼,但沒能將狼射死。那狼受了重傷,惡狠狠的瞪著自己,眼神便如遊坦之這般,那狼只想撲上來咬死自己,雖然縱躍不起,仍是露出白森森的獠牙,嗚嗚怒嗥。阿紫喜歡看這野性的眼色,愛聽那狼兇暴而無可奈何的嗥叫,只是遊坦之太軟弱,一點也不反抗,實在太不夠味。昨天他向蕭峰投擲石灰包,不肯跪拜,說話倔強得很,不肯要蕭峰的錢,阿紫很是歡喜,心想這是一頭兇猛厲害的野獸。她要折磨他,刺得他遍體鱗傷,要他身上每受一處傷,便向自己狠狠的咬上一口,當然,這一口決不能讓他咬中了。但將他擒了來放“人鳶”,這頭野獸竟沒反抗,死樣活氣的,那可太不好玩。她微皺眉頭,尋思:“想個什麽新鮮法兒來折磨他才好玩?”

突然之間,遊坦之喉頭發出“荷荷”兩聲,也不知從那裏來的一股力道,猶如一頭豹子般向阿紫迅捷異常的撲了過去,抱著她的小腿,低頭便去吻她雙足腳背。阿紫大吃一驚,尖聲叫了起來。兩名契丹兵和阿紫身旁服侍的四個婢女齊聲呼斥,搶上前去拉開。

但他雙手牢牢抱著,死也不肯放手。契丹兵一拉之下,便將阿紫也從錦墊上扯了下來,一交坐在地毯上。兩名契丹兵又驚又怒,不敢再拉,一個用力打他背心,另一個打他右臉。遊坦之傷口腫了,高燒未退,神智不清,早如瘋了一般,對眼前的情景遭遇全是一片茫然。他緊緊抱著阿紫小腿,不住吻著她的腳。

阿紫覺到他炎熱而幹燥的嘴唇在吻著自己的腳,心中害怕,卻也有些麻麻癢癢的奇異感覺,突然間尖叫起來:“啊喲!他咬住了我的腳趾頭。”忙對兩名契丹兵道:“你們快走開,這人發了瘋,啊喲,別讓他咬斷了我的腳趾。”遊坦之輕輕咬著她的腳趾,阿紫雖然不痛,卻怕他突然使勁咬了下去,惶急之下,知道不能用強,生怕契丹兵若再使力毆打,他便不顧性命的亂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