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武當之戰 第一章 狂者與少女(第4/6頁)

雷九諦輕輕前進一步,童靜就感到呼吸困難。她過去從來沒有單獨面對過這種級數的高手,只覺自己就如老虎面前一只小鼠。二人明明相隔還有六、七步距離,童靜卻已被困在墻角死地,再也走不出來。

童靜眼睛不禁紅起來,眼眶濕潤,但卻狠狠咬著牙,將刀尖舉得更高,以心裏一股不屈的怒氣,抗衡雷九諦的恐怖。

——就給你看看,即使是一只小老鼠,也有咬斷老虎喉嚨的利齒!

看見這小女孩竟然仍有對抗的意志,雷九諦歪著嘴角笑起來。

——有意思……她太有意思了……

童靜的戰志也刺激起雷九諦的好鬥本能,不自覺在心裏默念咒語,臉皮再次扭曲,又開始進入「請神附身」的迷態——當然並非真有什麽鬼神,只是他自我催激的想象。

雷九諦散發的兇惡鬼氣,漸漸彌漫整個房間。

童靜的刀尖微微發抖。

同時雷九諦開口,語聲有如夢囈:「沒用的……你這樣的招式對抗不了我……來吧,只有那一招……擺起荊裂的架式吧……」

童靜確實看出,自己的架式正被雷九諦遙遙壓制,於是變換出另一個姿勢來,將銀刀降到腹前,刀尖改為指向雷九請右肘。

然而她的新架式完成前一刻,雷九諦的萬也改換了擺法,輕輕松松克制了童靜這姿勢。童靜馬上預想到,自己若以此姿式出刀,雷九諦連看都不用看就能把她的手腕砍下來,慌忙又再變化。

雷九諦隨著她的動作,在對面不斷改變握刀姿式,每一次都先一步將童靜的變化破解。童靜只感自己一切所學,在雷九諦面前都被一眼看穿。她又驚懼又焦急,竟覺得比赤條條站在這老頭面前還要難受。

童靜學過的東西已經變無可變,無計可施之下腦袋一片空白,竟自然反過來嘗試反制雷九諦的架式。

只見童靜擺出的舉刀姿勢歪歪斜斜,絕非她過去所學的任何招術,提刀的高度似乎軟弱無力,顫震的雙腿也好像快要站不穩。

但在絕頂高手雷九諦眼裏,卻看出這姿勢的微妙:屛棄了一切外觀和常規,只為這一刻戰鬥狀況自然而成的形態。

就像水。

——自從離開成都跟隨荊裂他們學武,童靜一直就在努力擺脫過往所學徒具外形、華而不實的花巧武功,回歸武道之純粹。在這危急的一刻,她終於做到了,跨越武學人生中一個重大的障礙。

雷九諦看在眼裏,不禁驚異。

——這孩子的天賦,非同小可!

但此際雷九諦大半的理智都陷入「神功」的黑霧之中,一心要擊敗荊裂的「浪花斬鐵勢」,口裏仍然喃喃念著:「沒用的……用荊裂的招式……只有那一招……」

童靜此刻也是陷於迷惘,雷九諦的語聲不斷暗示下,果然喚起了她見過荊裂苦練此招的記憶。

那記憶對惘然無助的童靜來說,有如溺水時抓到一根救命的木頭。她的刀漸漸垂到膝前,雙腿蹲得更深,沉著肩弓起背項……

果真模仿起「浪花斬鐵勢」的架式來,而且竟然有幾分與記憶中的荊裂相似。

雷九諦乍見童靜這姿勢,好像荊裂忽然就在眼前,刺激出他的殺意。意識一下子完全躍入深淵,進入「神降」之境。

瞬間,他的臉容猶如厲鬼。

殺氣完全籠罩全身發抖的童靜。

雷九締本來只想迫使童靜泄露「浪花斬鐵勢」的細節,並非真要危害她,但此刻卻在童靜牽引下失控,殺氣填塞胸中,任何一剎那都要爆發——

就在黑暗完全蒙蔽雷九諦的心眼之前,他懸然又再感受到那股暖意。

眼前童靜的身影,仿佛散發著光芒。

憑著這光,雷九諦的神智在最後關頭勉強從深淵中躍出。

他仰天狂嚎一聲,整個人半跪下來,本就不太健康的臉顯得更蒼白,豆大汗珠冒在額上,就如經歷一場苦鬥。

童靜感到雷九諦的殺氣散去,自己也放松下來,這才仔細觀察雷九諦,看出他狀甚痛苦。她雖不清楚雷九論剛才經歷了什麽,但知道自己在生死邊緣走了一回。

看到雷九諦為了執意追求武功,把自己弄得如此瘋瘋癲癲又痛苦,童靜忍不住對這位秘宗掌門憐憫起來e

「其實……」童靜這時也蹲在雷九諦面前,輕輕將銀刀放到地上,另一手支著膝蓋托著腮說:「……你不要跟荊大哥打,可以嗎?」

雷九諦平日視線遊移不定的眼晴,罕有地定定凝視童靜。

「我們『破門六劍』跟你秘宗門之間,本來就沒有什麽深仇大恨。沒錯,你的好些徒弟死了。可是兩次都是因為你們要來殺我們呀!又不是我們求你秘宗門打的。一

「那朝廷的什麽詔令就更無聊了。裏面寫的『破門六劍』罪狀全都是假的,不信的話,湘龍劍派和巨禽門那些人都可以作證。更何況我們這些草莽中的武人,這麽多年來何曾受過朝廷官府的什麽眷顧?還不是好好地把武藝一代代傳下來?掛著一面禦賜的金牌鐵牌,能令自己變得更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