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三 武當之戰 第一章 狂者與少女(第3/6頁)

當然雷九諦也不可能單憑這姿勢,跟一次在混戰中接招的經驗,就完全揣摩出「浪花斬鐵勢」的原理、威力與可能的變化,而要靠自己數十載所學與實戰經驗去填補。

因應面前荊裂幻象的姿態,雷九諦的迎接架式也做出調整。

童靜在旁看著,因她看不見雷九諦眼中的幻象,自然也無法了解雷九諦改換架式的理法。不過從雷九諦的動作裏,她仍能觀察出高手的動靜細節。

——童靜並不知道,自己這三天以來旁觀雷九諦練武,每次又要抵抗雷九諦的邪異氣勢,不知不覺間已經朝著一個新方向進步中……

在雷九諦眼裏,面前荊裂的人形變得越來越像常體,仿佛連對方呼吸調息的聲音都聽得見。

雖未十足確知「浪花斬鐵勢」的特色,但從這姿式他就推想得到,這是將一切賭博於一刀之上的舍身招式,並無後著。

那麽只要我接得下這一刀,必勝無疑!

——可是,我接得下嗎?

雷九諦回想那一夜肩頭中刀的觸感,推測「浪花斬鐵勢」的威力。他馬上斷定,憑自己的雙刀絕對擋架不來。刀折,人亡。

那麽就只余下一途:以他「雲隱神行」冠絕武林的身法與步法,閃避這一刀!

雷九諦眼前的人形變得更細致,能量更充盈。他感覺面前就像近距離架著一副強弓銳箭,那張弓正越拉越滿,任何一刹那都會發射……

——不只如此的……荊裂的傷也許真能好過來……到時候這一刀將比先前更猛烈,更難躲過……

雷九諦背項和胸前的衣衫已被汗濕透。

連在旁觀看的童靜也不自覺停住了呼吸。眼前此人雖然是追殺「破門六劍」的死敵,又是親手殺害徒弟的狂魔,但童靜這一刻無法憎厭他。同是武者,看著雷九諦如此拼命苦思求勝,童靜對他暗自生出一分敬意。

終於,到了弓滿欲折的時刻——

雷九諦瞪著雙目——

仿佛有一陣無形的風迎他臉上掃過。

雷九諦始終未發一招,雙腿也沒移動半分,只是慢慢將架式放松下來。

「浪潮……」雷九諦閉著眼喃喃說。

童靜聽了非常訝異。雷九諦應未曾聽過「浪花斬鐵勢」的刀招名字,也不會知道荊裂這刀招是「借相」於浪濤.,他卻能夠憑著假想,遙遙感應到荊裂刀招裏的意象,實在非常奇妙。

雷九諦迎接過這想象的刀招後,繼續閉目仰首喘息良久,似乎耗費了不少氣力。直至呼吸回復平緩之後,他睜開眼降下視線,直盯著童靜。

「丫頭。」自從三天前那句「關門」之後,這才是雷九諦第二次在練功房裏跟童靜說話:「荊裂的絕招,你應該看他練過很多次吧?」

童靜聽了之後瞪一瞪眼晴,馬上明白雷九諦是要透過她打聽荊大哥「浪花斬鐵勢」的理法。她當然死也不願透露,一轉念皺起眉來,故作失望狀地嘆氣:「荊大哥這年來傷都沒好,根本沒有好好實練這刀招,只是關中在心裏默演,我沒能看到,怎麽告訴你啊?」

雷九諦當然半點不相信,目光如刀盯在童靜臉上,仿佛隨時能將之洞穿。

「你要是不信,我也沒辦法。」童靜聳聳肩:「你要逼我說什麽的話,隨便動苦刑好了。不過我先告訴你,女孩子痛起來,什麽都說得出口,說的是真是假,那就保不準了。」

江湖經驗豐富的雷九諦,聽得出童靜說到「苦刑」時語聲略顫,知道她是強作鎮定,心裏其實在害怕,聽後不禁暗笑。

——這娃兒真好玩呀……

雷九諦自任秘宗掌門以來,門下年輕弟子對他既敬旦懼,話也不敢向他多講半句,更何況這般胡謅?童靜在他面前如此大膽,說話時眼光神情充滿靈氣,絕不像秘宗門內那群畢恭畢敬的弟子,雷九諦不禁對童靜生起好感。

「行刑?」雷九諦眼目收緊。「倒也不必。」

他說著左手突然往前一揚,童靜以為他要出手襲擊,吃了一驚,卻見一物向自己拋來。

童靜反應也快,已辨出那是什麽,右手伸出一抄,將銀刀握了在手。

「來吧。」雷九諦右手另一柄刀舉起,刀尖遙指童靜眉心:「將荊裂的架式擺出來!」

雖然並非慣用的長劍,但童靜把秘宗掌門專用的銀刀握在手裏,一股熟悉的興奮感驀然生上心頭:手柄纏布上那微微的汗濕;鋼鐵充實的重量;刃身美妙的平衡……人與刀仿佛接通了無形的靈感,童靜自然就擺出戰鬥的劍姿。

她心裏當然不肯向雷九諦展示「浪花斬鐵勢」的架式,只是擺出自己平日的迎敵姿勢,卻赫然感受一股殺氣撲面而至。

只見雷九諦沉下馬步,右手刀與左掌架在胸前兩側,如欲撲擊。

童靜在威懾下不由倒退兩步,想要悄悄移往房門的方向逃走,但雷九諦已然察覺,雙足只略一轉移,那氣勢就將童靜與房門之間的去路封鎖。童靜被這無形的壓力所迫,反而要往墻角一邊再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