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九 鐵血之陣 第一章 潛行(第3/7頁)

——她哪來這力氣?到底這些家夥是什麽人?

孟七河早上在縣城裏就只顧備戰,根本無暇與「破門六劍」真正認識。昨天青城派少年劍士燕橫上麻陂嶺山寨來,已令孟七河很吃驚,想不到燕橫的夥伴竟然一個比一個古怪,不是帶著刀劍的漂亮女孩,就是穿著戰甲的和尚;另外那個滿身都是兵刃的怪老頭,也是非比尋常。

不過最令孟七河印象深刻的,是瘸著一邊腿、胸前掛著受傷的左臂、一身穿戴著黑色衣甲披風的那個壯碩男人。

「我名叫荊裂。」這夥人裏,他第一個過來跟孟七河打招呼。那張斜斜纏著黑布條的臉,綻著燦爛豪邁的笑容。

孟七河朝他點點頭。他嗅得出來,荊裂跟自己有種相近的氣味,大家同樣帶著一股難馴的野性。他馬上已對荊裂生了好感。

當時孟七河正把弄好的綠色顏漿塗到身上。荊裂好奇地看看,猜到這是在山林裏掩蔽的手段,笑著拍拍大腿:「這真有趣!可以教我嗎?」

「行。」孟七河爽快地回答,然後又加上一句:「要是我們都活著回來。」

兩個漢子相視一起笑了……

孟七河見過「破門六劍」眾人所受的劍傷,想象得到他們先前與波龍術王的交戰,實是何等兇險。

——他們為了完全不相識的尋常百姓,都拼到了這種地步;我們廬陵子弟,怎麽能夠給比下去?

孟七河咬緊牙關,狠狠揮動鐮刀,砍去一串帶棘的樹枝,繼續跨步而上。

跟在他身後的虎玲蘭,同時亦在想著荊裂。

早上在縣城裏,當她得知王守仁的策略,要求她跟荊裂分頭行動,她馬上焦急地抗議。

「不!我要跟著他!」

聽了這話,就連童靜也覺得意外。童靜雖然早知虎玲蘭芳心已許荊裂,但剛強的蘭姐一向以冷傲掩飾,絕少如此直接。

——可見荊大哥受這重傷,令她如何心疼……

「別說任性的話。」

荊裂斷然拒絕虎玲蘭。

「這一次,幾百條人命都系在我們身上。」

「可是……」虎玲蘭紅著臉要反駁:

——幾百條人命,比不上你重要。

但這種話,她還是不能在這樣的情景下說出口。

「你希望我平安,就去把王大人交給你的任務拼命完成。」荊裂說:「給敵人最大的麻煩和傷害,我這邊的危險也就最小。」

當虎玲蘭跟著孟七河策馬出城時,回頭看了看一身黑衣的荊裂。

她回想起在漢陽城裏那一夜:他握著她的手掌,說過要娶她為妻……

不錯。生為武家女兒,島津虎玲蘭本就注定要嫁為武士的妻子。

那就該有武士之妻的氣度。

虎玲蘭以野太刀撐著山巖,提起受傷的長腿,咬著櫻唇,努力朝勝利的方向攀登上去。

——他正在那一頭等我。

◇◇◇◇

青原山北面山腳的登龍村,百年來從未像這個黃昏般鬧哄。

即使是從前太平日子,如鯽遊人上「清蓮禪寺」參拜,半途在村店歇腳;或是大半年前術王眾如蝗群卷至,擄人占村的那可怕一天,登龍村這小地方,也沒有像此刻塞進這許多人。

王守仁率領著六百余人的廬陵義軍,一下子填滿了這條因波龍術王占奪而荒廢的小村,一排排空屋之間頓時重現生氣。

西方的暮日只剩一線。民壯們在村子裏各處空地生起火來照明,嚴守出入村子的道路,以防術王弟子乘黑潛入搗亂。有的人則負責在屋裏打火造飯。

——即將要展開漫長的一夜。打仗前自然要吃飽肚子。

王守仁在燕橫和練飛虹左右保護下,身後跟隨著六個門生,於村裏行走視察。他沿途親自跟眾多帶著兵器的廬陵民壯打招呼,自是為了激勵他們的士氣。

「他們……還是怕得很。」在王守仁右側的飛虹先生,走著時把受傷的右臂擱在腰側刀柄,另一手捋著白須,以憂慮的語氣朝王守仁悄聲說。

燕橫細看,在火光掩映之下,那些男子的臉容都顯得蒼白肅穆。

「沒辦法。」王守仁說。如今他們並非守城,而是直接踩到波龍術王的大本營來,對這些鄉縣平民來說,感覺就如把手伸進老虎口裏。這幾百人雖已是志願的民壯,但畢竟數天之前,他們仍在術王的魔爪底下偷生。

這支義軍除卻「破門六劍」和孟七河留下的八十余名山賊之外,其余五百多人,全是廬陵縣城與鄰近鄉村自願加入的男丁。由於術王為禍已久,廬陵一帶能夠離鄉謀生的青壯許多都已逃掉,又或者像孟七河般成了流寇,剩下的男子不是太嫩就是太老,王守仁能招集到這個數目,已經很不容易。

雖然表面有數倍兵力的優勢,但王守仁深知這批民壯並不是可靠的戰力。布陣守城他們還可一用,如今出城攻擊則太過勉強了。他沒有指望仗賴這人數去攻破「清蓮寺」,動員如此數量,主要是為了壯大聲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