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八 破門六劍 第二章 溫柔的纏鬥(第2/5頁)

確定了沒再聽到人聲之後,荊裂才稍稍放松一點,接著就開始檢查身體的狀況。他嘗試用力深深吸氣,仍然感到那口氣無法完全提上來,腦袋一陣昏眩,視線略變得模糊。

他的左肋因為跌下時碰到突出的巖石而受傷,現在每次呼吸都像被人用膝蓋撞擊一下。然而他氣息窒礙,並非因為有這傷。

荊裂摸一摸右邊頸側,那兒有一道劃破的傷口,呈著淡淡的紫色。昨晚在山壁上,他雖然果斷地放開鐵鏈往下逃走,人在半空時還是被術王眾從壁頂射下的一枚淬毒袖箭擦傷了。

荊裂深知術王眾毒藥厲害,一著陸後就馬上用力擠出傷口的血,又服了藏在腰帶裏的兩顆急救藥,可是那淬在箭簇的毒實在兇猛,雖然只淺淺劃過,毒性還是入了血;再加上荊裂一直不斷逃走,催動血氣加速,那微量的毒很快就幹擾到經絡,荊裂此際還沒有昏死,已是仗賴超乎常人的強健體魄。

——剛才做夢,也是因為中毒吧?……

中毒還不是他唯一的危機。荊裂躺在樹洞裏,嘗試輪番收緊全身各處肌肉,看看其他傷勢如何。當運用到左肩和右膝兩處時他感到劇痛,關節就像被又長又粗的尖針深深插入似的,一陣發軟酸麻,幾乎完全無法運力。

荊裂皺眉了。這兩處挫傷是從山壁高處墮下,落到山腳時所承受的。下墮途中他雖然好幾次借助樹枝減速,但著地時的沖擊力還是甚猛——荊裂武功再高,也只是人。

修練武道,傷患本來就是途上必然的「伴侶」,荊裂半點兒不陌生。碰撞割破,肉綻骨折,都不是最害怕,最害怕的第一是內傷影響臟腑功能,氣虛血弱,以致無法運勁;第二則是重要關節受損,發力無從或者失去移動沖躍的能力。多少傑出的武者,就只因為一個膝蓋或者髖胯關節損傷,從此終結武道生涯。

荊裂再試試運勁,痛楚仍然甚尖銳。他想,自身的痛覺已經因為中毒遲鈍了不少,也就是說這肩頭和膝蓋的實際損傷,比現在感受的還要嚴重……

荊裂就是如此,在傷了一足一手、意識受毒藥幹擾、全身只剩下一柄狩獵小刀的狀況下,於崎嶇的山林裏隱伏潛行,逃避逾百人的包圍搜捕。連他自己都忘記了怎麽能走到這兒來。

——這絕不是僥幸,而是長年在海外蠻荒之地歷險,刻印到骨頭裏的求生本能。

雖然已暫時擺脫追蹤者,荊裂知道自己絕不可以停下來。

——那家夥……不是這麽輕易放棄的。

荊裂想起昨夜在「清蓮寺」遇到的那頭全身黑衣、使鏈子飛刃的「老虎」。他那時候還曾經猜想,這家夥是否正是波龍術王本尊?可是跟廬陵縣民形容的外觀不吻合。他應該是術王座下四名高手的其中一人。

——這樣的家夥也只是手下;那波龍術王,深不可測!

荊裂無法否認,昨天因為率先對上鄂兒罕和韓思道兩人,自己對術王一幹妖邪的實力確是略有低估,由是付出了代價。

他在心裏一再告誡自己:以後絕對不要低估任何與「武當」二字有關的人和事!

荊裂再次深吸一口氣,忍著痛楚換成半跪姿勢,半個頭探出那大樹根處的洞穴外。

陽光教他眼前一片浮影,要聚精會神才可集中焦點視物。體內的余毒令他有如害著大病,幹裂的嘴唇泛白,背項流著冷汗。

徒步逃走似乎不大可能。即使逃得出這山腳,一到空曠之地,就很容易被敵人發現和追上。何況他拖著一條受傷的右腿,不知還能走多遠。

荊裂想,要是有馬騎就好辦。不管逃走還是戰鬥,在鞍上他都有把握得多。

薛九牛必定在樹林那邊留著一匹馬給他。然而此刻說不定已經被下山搜索的術王眾發現,荊裂再去取馬隨時自投羅網。

可是再等下去也不是辦法。荊裂一則憂慮梅心樹又找到來;二是自己久久未歸廬陵縣城,虎玲蘭他們一眾同伴必然擔心,很可能輕率過來青原山尋他……

他決定還是得賭一賭。他看看天上太陽,辨別了方向,也就瘸著腿在山林間行走,往昨夜留下馬兒那密林小坡走去。

荊裂每走一步,手腿關節和腰肋間都傳來激痛,這反倒讓他清醒,好抗衡那令頭腦昏沉的毒藥。他沿途摘下數片樹葉咬在嘴裏,讓苦澀的葉汁流入喉間,既稍解幹渴,又能清醒頭腦。

荊裂走著時看看四周。這青原山下一片蒼翠,陽光在高樹的枝葉間投下來,景色甚是靜恬幽深。要非處在這樣的狀況,獨自一人來散步,倒真是心曠神怡。荊裂不禁苦笑。

——許久沒試過這麽狼狽了……

好不容易出了那片密林,荊裂只感頭昏氣喘,渾身都是大汗。術王眾袖箭上淬的畢竟是致命劇毒,荊裂被輕輕劃過而只沾上一點,已是非常幸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