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夜戰廬陵 第三章 夜襲(第2/6頁)

他們到達一片小坡,從樹叢間望過去,正好遙對上青原山的北面路口。

夜裏看去,山頭漆黑一片,但見山路之旁,透出來幾座房屋的窗戶燈光。

「那就是登龍村。」薛九牛悄聲說。「聽說已被術王弟子占了。」

荊裂看見這村子正扼守北麓的要道口上,心想術王部眾數以百計,又有大量馬匹,假如全布置在深山寺院裏,給養和出入都非常不便,停駐在這山腳村子則可攻可守,是很自然的選擇。

先前在縣城裏,他們已經盤問過那名被擒的術王弟子,欲從他口中探出更多關於敵陣的情報來。可是那人受過物移教經文和藥物日積月累的影響,再加上對波龍術王的信奉與恐懼,死也不肯吐露半點。

「殺掉我吧……」那術王弟子甚至說。「我這身軀,不過是寄居俗界之物,死滅之後就去『真界』。我為術王而犧牲,很快又會回來……」

荊裂知道再問不出什麽,更決定要親自走一趟,用自己眼睛去看看。

「你留在這兒看守馬兒。」荊裂用黑布巾包起辮子頭。「天亮我還沒有回來,你就留下一匹馬,自己回去。」

「讓我跟著你。」薛九牛取下臉巾懇切地要求。他從腰間拿出一個布包打開,裏面是一柄宰牛用的解腕尖刀,是他向縣裏屠戶借來傍身的:「我知道這地方的路徑,絕對不會礙著你的。」

荊裂看著他,正有點猶疑,薛九牛又說:「你不是說過嗎?男人要把命掌握在自己手裏。現在我是為自己的地方打仗啊,不想只是站在一旁看別人打。」

荊裂笑著拍拍這個自認已是男人的小子。

「行。不過先收起你的刀子,沒有我命令不許拔出來。你走在我後面,我怕你緊張起來砍到我的屁股。」

薛九牛笑著包起刀子,拿出早準備好的一包炭灰。兩人把灰塗在臉上和手臂,再將馬匹拴好,就在悶熱的黑夜裏緩緩潛行,開始向那登龍村接近。

荊裂早年流浪到南蠻占城國,曾被當地的土人追殺圍捕,在不見天日的險惡叢林裏隱匿逃亡,就靠著那經驗練就野外潛行的本領,像此刻的地形自然難不倒他。

他不時往後看看。薛九牛幹慣了各種粗活,身手很是矯健,只因為興奮和畏懼,前進的動作都太急太用力了。荊裂向他比了幾次手勢,示意他放緩下來,薛九牛才漸漸懂得放松,活動的聲音也更小了,開始真正能夠融入那黑夜裏。動作甚至有點兒模仿起荊裂來。

——這小子學得挺快的。

兩人在村下山坡觀察了好一陣子,確定並沒有敵人的巡哨,這才攀了上去,倚在一座屋子的墻邊。

這登龍村也不大,大大小小依山而建的房屋只有四、五十戶,此刻亮著燈光的則只有三、四座。

「都睡了嗎?」薛九牛壓著聲線問。

荊裂示意薛九牛噤聲。一條人影在轉角的巷道走過,個子很瘦小,手上捧著盤子。原來是被術王弟子抓了作奴仆的村婦,正拿著酒菜,走往其中一座透出燈光的房子。

荊裂和薛九牛分頭在村裏行進,逐一從窗戶窺視那些沒有亮燈的村屋。不少屋子已然荒廢破敗,但亦有些放滿了家具雜物,到處掛著男人衣服,桌上堆滿酒杯賭具,顯然正是波龍術王弟子的居所,然而此刻都已空無一人。

荊裂這時看見,薛九牛在巷子對面一座屋子窗前,不斷焦急地向他招手。荊裂踏著無聲的腳步過去。

薛九牛示意他從窗口往內看。那窗橫豎釘著牢固的木條,就好像監牢一樣。荊裂從窗格子瞧進去,月光照映下,只見屋內或坐或臥,大概有二十幾條身影。

再仔細看清楚,這些人都是女子,一個個衣衫不整,頭發蓬亂,足腕都被人用鐵鏈鎖住。屋內實在太暗,看不見她們的神情,但偶爾的動作都很遲緩,好像生了病一般。有的間斷在呻吟,或是無意識地喃喃自語,狀似癡呆。

荊裂知道這些必定是術王弟子抓來的民女,看來長期被喂服物移教的藥物,好供他們淫樂。

「為什麽她們都給鎖在這屋裏?」薛九牛問。

荊裂想了想,明白是怎樣一回事。

「術王弟子的主力已經不在了。」他說:「要不是調動到別處去,就是上了『清蓮寺』,所以把女人鎖到這裏來。」他指一指有燈光的那幾家房屋:「他們就只留下一些部下看守著村子。我想大概有十幾人吧。」

「我剛才摸過了這屋子的鎖,很容易敲開。」薛九牛說:「我們可以救她們出去。」

「不行。」荊裂斷然搖頭:「今夜之行,就連一絲一點跡象都不可給對方察覺。我們還沒有準備好跟他們正面交鋒。」

——目前波龍術王仍未知道荊裂等人底細及有否後援,看來仍未會輕率大舉進攻廬陵縣城;但要是他得知荊裂竟來深入刺探,感到危險大增,可能就會馬上開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