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紙生極樂塔(第4/6頁)

“不不不,並非竊賊,多半是我自己遺落、自己遺落……”魯方連忙澄清,“此地怎會有竊賊?絕不可能。”方多病和那姓李頓時連連點頭,隨聲附和,此事也就不了了之。

魯方“遺落”的那件衣裙現在就卷在方多病被子裏,輕容輕薄至極,宛如無物,卷在被中半點看不出來。至於衣裳裏揣著何物,昨夜回來得太晚,他又不敢點燈來看,索性與紙條一起往櫃中一丟——量誰也不敢鬥膽來開他的櫃子。

今日和各位大人寒暄之後,方多病回到屋中,點亮油燈,把除了那衣裳以外的東西從櫃子裏拿了出來。

輕容乃是罩衫,一般沒有衣袋,這件自然也沒有,那東西並不是放在衣兜裏的,而是掛在衣角上的。

那是一支翡翠簪子。

簪子圓潤柔滑,雕作孔雀尾羽之形,華麗燦爛,紋路精細異常。方多病看這簪子看得呆了,倒不是驚嘆這東西價值連城,而是這是只男人用的簪子,這是男簪,不是女簪。

不過……縱然方氏富甲一方,他也從來沒見過如此華麗的發簪,縱然是他的大姨子小姨子只怕也沒有像這樣的東西,一等一的選料、一等一的手藝,都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輕容上只勾有一支簪子,並無他物,正如魯方所說,這件衣裳是嶄新的,不似有人穿過的模樣。方多病拎起那條掛在花廊上的繩子,那繩子是用撕開的碎布三股擰成一股編的,編得還似模似樣。昨日他被點了二十八處穴道,如今過了一日,氣血已通,當下抓住繩子略一用力,這繩子居然吃受得住,要用這條繩子勒死或吊死一個人綽綽有余,它卻為何用來吊一件衣裳?要吊一件輕容,只怕三兩根頭發就夠了,何必辛辛苦苦的搓繩子?

古怪、古怪……

方多病將簪子和繩子丟進櫃中,又把那張字條摸出來端詳。

這字條他昨日已經看過了,裏面的確也寫著幾個字,卻不是什麽什麽上一下一、上二下二的,字條裏寫著兩個字“九重”,然後就沒有了。方多病拿著紙條按著上面的折痕疊了幾下,果然可以輕松拼成一個方塊,方塊上也劃著幾條線條,位置和李蓮花那個差不多,不知所謂。

風吹燭火,影子一陣搖晃。方多病收起字條,窗外回廊懸著幾點燈籠,風中飄動,紅光很是黯淡,他揉了揉鼻子,長夜漫漫,獨坐無聊,還是翻本書出來看看,他方大少雖然不拘小節,卻是文武雙全滿腹經綸,絕不單會舞刀弄槍而已。

這屋裏有個書櫃,他慢吞吞的走過去,擡起頭對書目瞧了幾眼,只見書架上寥寥放著數十本書,大都是《詩經》、《論語》之流,在一排書目之後,隱隱約約橫擱著什麽東西。他探手到書本後面,把藏在後頭的東西拽了出來,抖了抖。

燈下微略飄了陣灰塵起來,這東西顯然放在這裏有段時間了,方多病嫌棄的將它拎遠點揮了揮,等灰塵散盡以後才仔細一瞧——這也是本書。

不過這是本裝訂好的冊子,倒並非真的是一本書。方多病將油燈拿了過來,這書上卻無什麽春宮淫畫,也不是什麽武功秘籍,令他失望得很。許多頁都是空空蕩蕩,一個字沒有,任煙熏火烤都沒見什麽字,只在開頭那頁寫了三個大字“極樂塔”,第二頁畫了一些依稀是蓮花、珠子、貝殼之類的東西,那筆法差勁得很,比之他的神來之筆自是遠遠不如,比之李蓮花的鬼畫符也尚差三分,除了蓮花貝殼之外,第三頁還畫了六只奇形怪狀的鳥,此外空空如也,一個字也沒了。

方多病把那冊子翻看了三五遍,實在無啥可看,只得往旁一丟,人往床上一躺,眼睛還沒閉上,突見梁上影子一晃,有人影自屋頂上飄然而去。方多病霍地翻身而起,一時驚得呆了,他在屋裏翻看東西,卻不防屋頂上居然有人能在這等時分、這種地方伏在屋頂窺視,他竟沒聽到半點動靜——這世上當真有此能人?

那人是誰?它看到了什麽?這人就是偷了魯方他老婆的衣服又故意掛在木橋上的人?如果這人有如此武功,又為何要做這等無聊的事?方多病呆了一陣,忍不住全身起了一陣寒意,這人知道那件衣服在他這裏,若是明天傳揚出去,他要如何對魯方解釋?過了一會,他縱身而起,上了屋梁,屋梁上滿是灰塵,沒有人落腳的痕跡,再擡頭望去,屋上有個天窗。他悄悄從天窗鉆了出去,伏在自己屋頂,凝目向下望去。

屋裏燈火明亮,自己沒有防備,若是不怕被巡邏的侍衛發現,躲在此處偷窺也未嘗不可,但是——方多病發現天窗之下有數根屋梁擋住視線,屋裏雖然明亮,卻並不容易看清底下的狀況。轉頭再看屋頂,屋頂上久經風吹日曬,塵土有些已積成了泥土,只看得出隱約有擦過的痕跡,卻看不出腳印。方多病輕輕一個翻身,落入天窗之中,十指攀住窗沿,一目掃去,心裏微微一沉——他剛才在屋上伏過,留下的痕跡卻比屋上原先的深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