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兇手

封磬的臉色刹那變得慘白,“你——”

李蓮花舉起手指,輕輕地“噓”了一聲,轉頭向已經全然呆住的白千裏,“為何是總盟主殺害了親身女兒,你可想通了?”白千裏全身僵硬,一寸一寸的搖頭,“絕……絕無可能……師父絕不可能殺死親生女兒……”李蓮花嘆了口氣,“你可還記得王八十家裏吊著的那頭母豬?這個……不愉快的故事的開始,便是一頭上吊的母豬。”

白千裏的手指漸漸握不住金鉤,那虎口的鮮血濕潤了整個手掌,方才封磬一劍蘊力何等深厚,殺人之心何等強烈,他豈能不知?封磬臉色雖變,卻還是淡淡的看著李蓮花,“李樓主,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今日你辱我萬聖道,勢必要付出代價。”李蓮花並不在意,“那一頭母豬的故事,你可是一點也不想聽?”封磬冷冷的道,“若不讓你說完,豈非要讓天下人笑話我萬聖道沒有容人之量,說罷!說完之後,你要為你所說的每一個字,付出代價。”李蓮花微微一笑,拍了拍手掌,“角陽村中盡人皆知,那夜三更,王八十住的柴房裏吊了一頭穿著女人衣服的母豬,人人嘖嘖稱奇。那母豬身上插著一支斷矛,懷裏揣著萬聖道的金葉令牌,在柴房裏吊了頸。這事橫豎看著像胡鬧,所以我也沒留意,所以萬聖道尋找不到盟主千金,前來詢問的時候,我真不過是個湊了趣的路人,但是——”他慢慢的道,“雖然我不知道那吊頸的母豬是何用意,也不知道萬聖道封姑娘究竟去了哪裏,我卻從一開始就知道是誰——吊了那頭母豬。”

白千裏漠然問,“是誰?”

李蓮花微笑道,“那頭豬吊上去的時候,沒有人家裏少了頭豬,那豬是哪裏來的?從二百裏外趕來的?如何能進入村裏無聲無息不被人懷疑呢?這說明那頭豬來自家裏豬不見了也不會有人覺得奇怪的人家,又說明這頭豬在街上搬動的時候,沒有半個人覺得奇怪——那是誰?”他說到那吊頸的母豬的時候很是高興,“是誰知道王八十三更時分必然外出倒夜壺且從不關門?是誰家裏豬不見了大家都不奇怪?是誰可以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運一頭死豬?”他指了指三乖,“當然是殺豬賣肉的。”

眾人情不自禁點頭,眼裏都有些“原來如此,這麽簡單我怎麽沒想到?”的意思,李蓮花又道,“至於賣肉的三乖為何要在王八十家裏吊一頭死豬,這個……我覺得……朋友關系,不需外人胡亂猜測,所以一開始我並沒有說吊豬的人多半就是三乖。”三乖心驚膽戰的看著李蓮花,顯然他這幾句說得他毛孔都豎了起來,只聽他繼續道,“但是當他將另一頭公豬砍去左腳,插上鐵棍,砍壞了頭,又丟在王八十那廢墟上的時候,我就知道我錯了——”他一字一字緩緩的道,“這不是胡鬧也不是捉弄,這是血淋淋的指控,殺人的印記。我想任何人看到這兩頭豬都會明白——那兩頭豬正是兩個人死狀的再現,吊母豬的人用意並不是嘩眾取寵或是嚇唬王八十,他是在說……有一個人,她像這樣……死了。”

話說到這裏,李蓮花慢慢環視了周圍的人群一眼,他的眼瞳黑而澄澈,有種沉靜的光輝,眾人一片默然,竟沒有一人再開口說話。只聽他繼續道,“這其中有兩條人命,是誰殺人?而知情人卻為何寧可冒險擺出死豬,卻不敢開口?這些問題,只消找到三乖一問便知,但這其中有一個問題。”他看了三乖一眼,“三乖既然敢擺出死豬,說明他以為兇手不可能透過死豬找到他;我若是插入一手,萬一讓兇手發現了三乖的存在,殺人滅口,豈非危險?所以我不能問,既然不能問,如何是好呢?”

他頓了一頓,輕咳了一聲,“這個時候,一個意外,讓我提前確信了兇手是誰。”

“王八十曾從母豬衣裳的袋中,摸出來三樣東西。”李蓮花道,“一枚相思豆,一根枯枝,還有一張紙。紙上寫了些謎語一般的東西,白大俠曾經很是興趣,但不幸這東西其實和殺人兇手關系並不太大。”他突然從“金先生”改口稱“白大俠”,聽得白千裏一呆,反而不大習慣。“關系大的是相思豆,這種豆子,並不生長在本地,只生長在南蠻之地,大山之中。衣袋裏的相思豆非但新鮮光亮,甚至還帶有豆莢,顯然是剛剛折回來的稀罕東西。”李蓮花道,“而近來總壇之中誰去了南蠻之地?是總盟主。”白千裏忍不住道,“總盟主乃是受人之邀……”李蓮花微微一笑,“他可有帶弟子同行?”白千裏語塞,“這……”李蓮花長長舒了口氣,“於是這支相思紅豆便到了封姑娘衣兜裏,雖說總盟主愛女之名,天下皆知,但父親贈親生女兒一支相思紅豆,這也是一件稀奇古怪的事。但是——”他說到父親送女兒相思豆說得漫不經心,說到“但是”兩字卻是字正腔圓,不少人本要大怒,卻情不自禁要先聽完再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