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妨死(第4/5頁)

正在此時,河中又有一條船緩緩駛來,乃是往北而行,船上之人多穿青衫,曾一矮“咦”了一聲:“奇怪!那好像是江南山莊的船。”

“那人滿頭白發,難道是他?”曾二矮失聲道,“他們找上門來了!”

此時正是北風,那船來得甚快,船頭一人滿頭白發,在人群中分外顯眼,正是江湖中人稱“白發”的容隱!河風之中,只聽他淡淡地道:“來船之中,可有上玄其人?”

“咯啦”一聲,上玄的房門應聲而開,他一躍而上船頭,冷冷地看著河上來船,一言不發。

容隱所乘之船隨風而挺,獵獵聲中,已緩緩接近。

那船頭上的兩人,亦緩緩接近。

自從瀘溪一別,已是幾年未見,卻不知此時相見,卻是如此情形。

衣發飛揚,河風甚烈。

容隱目不轉睛地看著上玄,多年不見,上玄臉色蒼白,頗有憔悴之色,只是雙目之中那股狂氣,依然如故,仍舊不知圓滑為何物。

上玄也目不轉睛地看著容隱,聖香曾說過容隱未死,到此時他才親眼見著了!多年不見,容隱滿頭白發,據說是為朝政所累,那目中光芒,犀利依然,絲毫未變。

楊桂華聽到那一聲“來船之中,可有上玄其人?”就已驀然轉身,等到見到白發容隱,他也是目不轉睛地瞧了好一會兒,方才提氣道:“朝野上下都道容大人已經亡故,傷心不已,大人依然建在,實是我朝之福,百姓之幸。”

此言一出,“嗡”的一聲,容隱所在之船頓時大嘩,不少人臉色驚疑,議論紛紛。上玄一躍而出,容隱便沒留心船上尚有官兵,聞言微微一怔,目光轉到楊桂華身上,淡淡地道:“楊都巡檢離京,莫非是為我而來?”

“不敢。”楊桂華拱手為禮,“皇上思念大人,每到大人忌日,總是傷懷不已。去年曾聽聞江湖傳言,據說大人未死,我等奉命尋訪,希望大人回京,重為朝廷效力。”

容隱淡淡地問:“容隱既然未死,你可知我所犯何罪?”

楊桂華沉默,過了一會兒,答道:“欺君之罪。”

“既然是欺君之罪,如不殺我,我朝威信何在?又何以律法治天下?”容隱仍是淡淡地道,“以你之言,豈非視我律法為無物?”

楊桂華一怔,頓時難以回答,皺眉沉吟。

“容隱,他真是想念你得很,你若復生,多半他不會殺你。”上玄冷笑,“說不定叫你改個名字,仍舊收在身邊當條咬人之狗,厲害得很。”他往前一步,踏到船舷之邊,足臨河水,冷冷地道,“但你莫忘了,你曾托聖香寄我一言,我不可造反,你不妨欺君,你可以抵命——你要我記著你還沒死,記著要找你報仇……”他突地一聲大笑,“如今我未謀反,我聽了你的話激流勇退,沒有動過他趙炅半根頭發,你是不是該守你的承諾,認你的欺君之罪,死給我看?”

話音落後,兩船俱是一片寂靜,人人以形形色色的眼光看著容隱。有些人是詫異,有些人是茫然,有些人隱約聽懂,半是駭然,半是擔憂,也有些人幸災樂禍,心裏暗暗好笑。

北風吹起容隱的白發,日光之中,他的臉色絲毫未變,突地眾人只聽“當啷”一聲,眼前一花,楊桂華腰側一涼,探手一按,腰上佩劍已然不見。眾人紛紛驚呼出聲,卻是容隱已然躍過船頭,出手奪過楊桂華的長劍,倒轉劍柄放入上玄手中,劍尖指著自己的胸口,冷冷地道:“容隱之言,向來算數。”

上玄手中握著自楊桂華身上奪來的長劍,劍柄冰涼,容隱負手身前,毫不抵抗。容隱會挺胸受劍,大出他之意料,他自然明白以容隱心性,一劍刺出,他必挺胸迎上,絕不會逃,但不知為何心跳加劇,手掌冰涼,竟而無法立即一劍刺出。

容隱踏上一步,陽光之下,彼此發際眼睫,肌膚紋理,無不清晰可見,連呼吸之震動,都彼此可聞。“你不敢嗎?”容隱淡淡地問。

上玄閉上眼睛,抵身劍柄之上,一劍刺出,劍出之時,他已抵到了容隱耳邊,低聲問道:“你娶她之時,可曾答應過她,絕不再死?”一言問畢,衣上已然濺上鮮血,長劍透胸而過,直穿背後,劍尖在陽光下仍舊閃閃生輝。

容隱本來臉色不變,即使長劍透胸而入,他仍站得筆直,陡然聞此一言,全身一震。上玄手腕一抖,拔劍而出,連退三步,容隱胸口鮮血噴出,頓時半身是血,只聽上玄仍是低聲道:“你敢受我一劍,殺父之仇,就此……”他一句話尚未說完,容隱猛地按住傷口,上前三步,一把抓住了他,用力之猛,直抓透了衣裳:“且慢!”

上玄全身僵直,突然厲聲道:“還有什麽事?”

容隱嘴角溢出血絲,重傷之下,仍舊站得筆直,一字一字地道:“那‘土魚’賈竇,被人打得傷重而死,雖有人證,我仍不信是你所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