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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錯!”高煦冷冷說道:“錯在他這一顆‘太子監國’的大印蓋得不是時候!”

徐野驢只得隨和地點了一下頭,卻也無可置喙。高煦這是雞蛋裏挑骨頭,太子這顆“監國”的大印,並非是始自今日,要出差錯,早就出了,還能等到今天?想來皇帝也無意幹涉。漢王高煦即使有心搬弄,也未必能興出多大風浪,倒是這張太子發下的手令,給他拿來作為攻擊太子的口實,未免令人遺憾。想到太子平日對己的器重關愛,一時大大不是滋味,不禁對於眼前的朱高煦猝生了幾許惡感。

這個徐野驢雖然寄身官場,無如他個性耿直,加上軍功出身,多少總還有些正義之感。

對漢王高煦他不是役有動過投靠的念頭,只是太子這一面拉攏得緊,故劍難忘,終不能割舍。事難兩全的情況之下,無形中漢王這一面便顯得冷落了,仗著有太子撐腰,他也就豁出去了。

“王爺要這麽做,卑職自是無能阻止。”苦笑了一下,他訥訥接道:“只是卑職要奉勸王爺,不必如此……”

“徐指揮!”高煦的臉一下子拉長了,語氣裏更是透著“冷”。

徐野驢聆聽之下,嚇得趕忙住口,一時噤若寒蟬。

高煦忽地自位子上站起來,向著瀕水的雕欄走過去,這一霎,湖風習習,吹動著他身上的綢質長衣,像似特意的借助於這陣子涼風,來緩和一下他頗似激動的情緒,看著看著,情不自禁他呵呵有聲地笑了。

他這裏一站起來,徐野驢那邊可是無論如何也坐不下去了,趕緊跟著也站了起來。

“說吧,”高煦眼睛看著水面,頭也不回地說:“你的話還沒說完,你今天來看我,應該有重要的話要告訴我是吧?”

“王爺,”徐野驢知道無能隱瞞,事到如今是非說不可了,道:“王爺前次所交代的事本當照辦,正趕上太子的這份手令來到,卑職不敢不遵,幾位禦史老爺更是睜大了眼睛都在一旁看著……”

“哼!這些都是廢話,我只問你,你把這七個人怎麽了?”高煦依然是面向湖水,正眼也不瞧他一眼。

徐野驢呆了一呆,狠了狠心,說:“這七個人罪證確實,卑職開脫無力,也只能遵命行事,請王爺恕罪!”說時左足跨前一步,一只右膝便自跪了下來。

“這麽說,你是把他們殺了?”

“王爺恕罪……”徐野驢垂下了頭:“卑職……”

“大膽!”高煦手拍欄杆,一聲喝叱,打斷了徐野驢的話,霍地轉過身來,只見他眉拋目瞪,敢情是怒氣不小,徐野驢終是不敢犯上,看了一眼,便自低下了頭。

緊接著高煦呵呵地笑了,“看起來你眼睛裏只有太子,根本就沒有我這個王爺,你以為有太子在你背後撐腰,我便不敢對你如何,徐野驢你好大的膽子。”

忽然他向前走了幾步,一直來到了徐野驢跟前,卻又轉了個身子,就在面前的白玉石凳坐了下來。

徐野驢心裏一驚,陡然覺出身上一陣子冷,擡頭再看高煦,一時心裏忐忑,咫尺距離的這個年輕王爺,一霎間,臉上竟然又著起了笑容。

錯在徐野驢畢竟認識高煦不深,見他臉上有了笑意,只以為事情有了轉機,只要容得自己逃過了眼前,轉回“指揮衙門”,立刻與太子取得聯系,便無懼於他。心裏盡自盤算,真是“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一時真不知如何應對。

無論如何,高煦的這陣子笑,總讓他感覺出有些“邪門兒”,再者遲遲不讓自己站起,也透著古怪。饒是徐野驢勇猛機智,卻也一時摸不透對方的“腹內機關”。

“王爺……卑職天膽也不敢冒犯王爺,只是……太子那一面……”重重的嘆息一聲,難以盡言地抱拳道:“王爺見諒……卑職……唉!”原想說幾句能夠討好對方的話,無如生就的倔強性情,那些跡近肉麻的話一句也說不出口,只管睜著兩只大眼睛,向對方眼巴巴地看著,全然不知對方這一霎的怒火高漲,終於為自己惹下了萬劫不復的殺身之禍。

“我知道了,你起來吧!”高煦這兩句話,說得不文不火,倒使得徐野驢一時如釋重擔,只當是事態有了轉機。

“謝謝王爺的恩典!”再次抱拳一揖,才自地上站起。這時候他腦子裏所想到的,但求能夠盡快脫身離開,偏偏高煦卻沒有放出要他離開的口風,只是用著奇異的眼神,向他打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