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5/45頁)

“沒有什麽不一樣。都是一樣的女人。”春振遠搖搖頭說:“還是那句話,我老了,既不求功名富貴,便要為兒女積德,就這麽一個女兒,總不能把她往火坑裏面推!”

“老哥你這句話可是言重了!”

“沒有什麽言重言輕的,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

向元呆了一呆,卻又笑道:“兄弟先告退,這件事不忙,還望你三思而行。”

“不必了!”春振遠直著一雙眼睛:“春振遠是直性人,說話幹事,講究的是幹脆利落,這件事不能拖著,要不然我連覺都睡不著。老公祖今天來看我,十分感激,只是這件事,恕我不能答應。”

“哼,那麽,你叫我怎麽回復王爺?”

“這……就看老公祖的口角春風了!”接著他深深一揖:“一切多賴成全,就說小女已經許配人家,這樣是不是比較好一點?”

“這不是理由!”向元冷冷地道:“我勸你還是答應下來的好。唉!何苦呢!女兒大了,總是要許配人家的,能有今天這個場面,一般人是求不到的,老哥你是明白人,還是再多想想吧,過兩天我再來看你!”拱拱手,他可就要告辭。

“唉……老公祖這可是強人所難了!”指了指幾上的玉佩:“這東西,我消受不起,請你原件帶回。”

向元由不住又是一呆,他為官多年,可真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耿直倔強的人,一般人在面對權勢傾壓時,多半是不吭聲,“敢怒”的人,已很少見,委曲求全,逆來順受,作出一副可憐相的人應該居多,像眼前這個春振遠既“敢怒”又“敢言”,斷然拒絕,毫不妥協,對於一個曾在“官場”裏行事多年,打過滾的人來說,這種性格是不可思議的。也許用之於“武將”出身的他,應是例外。“武將”的個性,能見容於當朝,只有一個例外,便是在戰場克敵賣命之時,一旦戰爭消失,你便再也沒有堅持正直個性的機會,準乎此,春振遠此人的下台鞠躬,自甘寂寞,也就可以理解的了。

向元其實對這種人衷心極其欽佩,他本人為官多年來也頗稱廉明正直,只為一念功名升遷,卷入權勢之間,這個“自我”便萬難把持。對於春振遠他本能的還是寄以相當同情。

“春老哥,你可真叫我為難了,這東西是退回不得的。”

“這麽說老公祖是不肯幫我這個忙了?”

“真要是把東西給退了回去,才害了老哥你。”向元嘆息一聲:“我原是一番好意,卻沒有想到……”

“不必再說了,這件事我自會處理,老公祖你好走,我也就不送你了。”言罷拱手而立,大有“逐客”之意。

向元一時為之汗顏不已,原以為這是“皆大歡喜”的一件好事,萬萬沒有想到對方耿直倔強如此,竟然連權傾當今漢王的賬也不買,大有“寧折不屈”的意思,自己的一番用心,看來是白費了。只為聽從了文案師爺的一番獻計,滿以為是一條升官厚祿的終南捷徑,卻沒有想到事情的發展,竟然會變到如此意想不到的一個結果,失望、氣餒自是難免的了。

以漢王高煦之專橫跋扈個性,豈能忍受這番屈辱?接下來的發展,實在不難想象,春振遠果真堅持,這條老命是否還能保全?可就令人擔心!覆巢之下,豈有完卵?連帶著春家上下滿門,只怕均將難以幸免。

向元這個“孽”可真造大了。

夕陽將下時的一抹余暉,最稱醉人。

殘陽像是整個的被雲氣所吞噬了,只剩下了一輪邊兒,是那種透明的“紅”。“琥珀”

的紅,“瑪瑙”的紅,深的、淺的……大幅“潑墨”畫兒似的,將整個西半邊天都染滿了。

“人”形的雁列,緩緩地移動著,那麽輕微舒徐的扇著翅膀,整個雁列都沉醉在瑰麗的一天紅光裏,形象瀟灑、悠閑,詩情畫意……卻涵蓋著莊嚴與執著,是那種“可看而不可及”,仰之彌高,令人衷心傾慕的“高超”境界,相形之下,“人”反倒似渺小了,其間差別,真似“判若雲泥”。

擱下了最後一個“白”子,這局殘棋總算結束了。

苗人俊微微一笑道:“你是我所遇見過兩個棋弈最高明者之一,看來我短時間內是難望勝過你了。”

君無忌搖搖頭道:“也不見得,縱觀全局,你始終是退守不攻,後來殺出的五子,如果提早半局,此番勝敗可就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