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第6/42頁)

“好極了!”

一曲方終,傳過來一個人鼓掌叫好之聲。春暉裏,這個人就仁立在面前的一棵巨松之下,滿面笑靨裏展示著銀樣的一頭白發,團團的一張圓臉,其實無需笑來點綴,早已喜氣洋洋。

身上是那麽華麗的一襲錦袍,色作銀灰,映襯著滿頭白發,一上來就給人親切慈祥的感覺。更何況那般文雅的舉止儀態,在在說明了老者的深具內涵,不可等閑視之。

那麽白嫩的一雙手,偏偏還留著晶瑩透剔的長長指甲,簡直可以比美婦人,任何情況下,這樣的一雙手,都極引人注目。

也許因為這樣,老人只拍了三下手,便自垂了下來,卻仍然為人注意到了。

比較起來,他身邊的那個黝冷精壯漢子,可就是另一番完全不同的粗獷神態了。

地上擱著挺大又沉的一個挑子,不用說這是主仆二人購物回來,經過這裏,走累了正在歇腿兒!

那漢子身高七尺,十分矯健形樣,對照之下,銀發老人的文靜儒雅,簡直是迥然不同的兩種形態。

巨松聳峙,白雲縹緲,兩個人的忽然出現,宛若畫中仙人,遺憾的是錦袍老人頷下少了一種同他發色一般顏色的長須,否則簡直就更像了。

孩子們相繼轉回廟堂,這一節課是習字,由小琉璃與鐵彈兒分發每人紙墨,督促著寫字臨貼,君無忌卻借故抽身,來到了山神廟外。

“這位就是君先生了,失敬,失敬。”一面說著,銀發老人向前踏進了幾步,遠遠向著君無忌打了一躬。

君無忌側身而避:“不敢當!”只說了這三個字,卻把一雙深邃的眸子,緊緊地逼視著對方,臉上不著表情,靜觀事態發展。

銀發老人呵呵笑了。“老朽吳波,久聞先生大名,無緣識荊,今聞先生在此山神廟設館授讀,學生多是本地貧苦人家,先生義務教學,不受束修,反倒貼錢供應書物膳食,這等義行,前所未聞,真正愧煞老朽,是以不揣冒昧,登門造訪,不敢說共襄義舉,卻有心效法先生,追隨驥尾,也為此鄉梓地方,略盡綿力,這就於願已足了。”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自連連打拱不已。

老人臉色紅潤,非但不見一條皺紋,竟然連胡子也不見一根,聲音清脆,一如童子,全身上下不著一些兒世俗風塵氣息,甚似富貴中人,卻又並不盡然……

君無忌微微點頭道:“原來這樣,那麽足下的意思……”

銀發老人道:“先生寶舍可在附近,如不嫌冒犯,可否……”

“那倒不必了,”君先生搖了一下頭,微微笑道:“這裏地方窄小,除了課堂之外,別無容身之處,卻也不便款侍貴客了!“

“哪裏,哪裏,先生太客氣了!”一面說,回身招了招手,身後那個魁昂漢子,即忙將地上擔於挑起,咯吱吱來到近前。

“這是賤仆吳山!”

隨向吳山道:“這位便是傳說中的那個君探花,君先生,還不見過?”

吳山怔了一怔,退後一步,抱拳道:“參見先生!”進退有止,反倒不似主人過謙。

主仆同姓,如非湊巧,便是只有一個可能,即這個吳山世代皆在老者家中稱仆,是以賜同主姓,準此而觀,老人設非世代遊宦的高官,也必富甲一方的殷商地主之流了。

君無忌道了聲:“不敢!”一雙眼睛,靜靜地由吳山身上掠過,又重新落在了老者吳波身上,除了微微的笑容之外,依然是不著一些兒異態。

老人吳波手指向吳山挑來的那個擔子道:“這裏是一些筆墨紙硯,另外《幼學瓊林》二十冊,四書五經各十五冊,一切請先生統一分配,分贈給孩子們,如果能派上用場,倒也不枉我主仆跋涉登山一趟了!”

君無忌點點頭道:“老先生既如此說,卻之不恭,我只有代他們收下來了,這裏先謝謝你了!”

“另外,”老人探手入懷,摸出了一個錢包,由其中取出了兩張銀票。“這裏是一百兩銀子的銀票,就算幫助孩子們的衣物膳食吧!先請先生代為收下來,太過菲薄了,慚愧,慚愧。”

君無忌搖搖頭:“這就有所不便了!”

“怎麽?”

“我想暫時還沒有這個需要!”君無忌道:“這裏究竟不是救濟的衙門,老先生真有這番好意,可以去與當地的官署接頭,想必不會令你失望!”微微一嘆,他才又接道:“其實,這流花河岸,無家可歸窮苦孩子可也多了,老先生的銀子是不愁花不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