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虎穴輕身開鐵銬 獅峰重氣擲金針(第3/16頁)

徐天宏道:“總舵主這條金蟬脫殼之計,本是十分高明,只是稍微冒險了一點。我想咱們還是照做,不過等四哥一救出,咱們立即進攻地牢,接應總舵主出來。”群雄都覺首領涉險,心中不安,但實在也別無他法,只得都答應了。

駱冰走到陳家洛面前,施下禮去,說道:“總舵主你這番情意,我們夫妻粉身碎骨也難以報答……”說到這裏,眼圈兒又紅了。陳家洛還了一揖,道:“四嫂快別這樣,咱們兄弟情同骨肉,怎說得上‘報答’兩字?”

當下布置已畢,陳家洛披上黑色大氅,領子翻起,一頂風帽低低垂下,與衛春華兩人徑投提督府來。此時已近黃昏,天邊明星初現。到得提督府外,一人迎過來低聲道:“是陳總舵主?”衛春華點點頭。那人道:“請跟我來,這位請留步。”

衛春華站定了,望著陳家洛跟那人進了提督府。暮色蒼茫中,群鴉歸巢,喧噪不已,衛春華心中怦怦亂跳,不知總舵主此去吉兇如何。不一會,紅花會眾兄弟都已喬裝改扮,疏疏落落的到來,散在提督府四周,待機而動。

陳家洛進入府門,只見滿府都是兵將,手執兵刃,嚴陣以待。經過了三個院子,那人將他引到一間廂房之中,說道:“請稍寬坐。”走了出去。不一會,李可秀走了進來,拱手說道:“幸會幸會。”陳家洛揭開大氅,露出臉來,笑道:“前日湖上一會,不意今日再逢。”李可秀道:“現在就請去見那犯人,請隨我來。”

兩人剛走到門口,忽見一名親隨氣極敗壞的奔了過來,說道:“皇上駕到,將軍快出去接駕。”李可秀吃了一驚,對陳家洛道:“只好請閣下在此稍候。”陳家洛見他神色不似作偽,點了點頭,回身坐下。

李可秀急奔出去,只見滿衙門都是禦前侍衛,乾隆已經走了進來。李可秀忙跪下叩見。

乾隆道:“你預備一間密室,我要親審文泰來。”李可秀迎接乾隆進了自己書房。禦前侍衛在書房前後左右各間房中部署得密密層層,屋頂上也都有侍衛守望。乾隆對白振道:“我有機密大事要問這犯人,不許有人聽見。”白振道:“是,是!”退了出去。

不一會,四名侍衛擡了一個擔架進來。文泰來戴著手銬足鐐,睡在擔架之上。侍衛躬身退出,書房中只剩下文泰來與乾隆兩人,一時靜寂無聲。

文泰來此時外傷未愈,神智卻極清醒,躺著對誰也不加理會。

乾隆問道:“你身上的傷全好了吧?”文泰來睜眼一看,吃了一驚,坐起身來。他隨老當家於萬亭進宮之時,曾和乾隆見過一面,此時忽在杭州相遇,自是大出意外,哼了一聲,冷冷的道:“還死不了。”乾隆道:“我要他們請你去北京,本來是有點事情和你商量,哪知起了誤會,我已責罰過他們了,你不必再介意。”文泰來聽他言語說得漂亮,怒氣上升,又哼了一聲。

乾隆道:“那次你與你們姓於的首領來見我,咱們本要計議大事,哪知他回去之後竟一病不起,可惜可惜。”文泰來道:“要是於老當家不死,恐怕他今日也被鎖在這裏了。”乾隆哈哈大笑,道:“你們江湖漢子,性子耿直,肚裏有甚麽話就說甚麽。我問你一句話,你老實答了,我馬上放你回去。”文泰來說:“你放我?哈哈,你當我是三歲小孩?我知道你不殺我,天天吃不下飯、睡不著覺,到今天還不下手,就是想問問我。”

乾隆笑道:“那你也未免太多疑了。”站起身來,走近兩步,問道:“你那姓於的首領後來和我說話,都跟你說了麽?”文泰來道:“甚麽話?”乾隆瞪眼望他,文泰來雙目回視,毫不退避。過了半晌,乾隆轉開了頭,低聲道:“關於我身世的事。”

文泰來心中盤算,自己既落入他手,總是有死無生,不過紅花會大夥已到杭州,如能拖延一些時候,他們可以設法劫牢相救,便道:“他沒有說。你是皇帝,是前朝皇帝和皇太後的兒子。你的身世誰人不知,有甚麽好說的?”

乾隆籲了口氣,道:“那天他深夜來見我,你可知是為了甚麽?”文泰來道:“於老當家說,他曾經幫過你一個大忙,最近我們紅花會經費短缺,他來問你要三百萬兩銀子。哪知你非但不給,反而把我捉拿在此。有朝一日我脫卻災難,定要把你這忘恩負義之事全部抖了出去。”乾隆哈哈大笑,心中一寬,偷眼看他臉色,見他氣憤異常,似乎不是作偽,心中半信半疑,說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把你殺了,否則放了你出去,不免敗壞我的聲名。”文泰來道:“誰教你不早殺呀?你殺了我,飯也吃得下,覺也睡得著,見到皇太後也不用心裏懷著鬼胎啦。”乾隆倏然變色,問道:“皇太後怎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