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回 洪濤群鯊(第3/13頁)

歐陽鋒冷冷的道:“傳授過郭賢侄功夫的諸人中,未必就數七兄武功最精。”洪七公剛說了句:“甚麽?”黃藥師已接口道:“嗯,你是說老頑童周伯通?”歐陽鋒道:“是啊!老頑童既然熟習《九陰真經》,咱們東邪、西毒、南帝、北丐,就都遠不是他的敵手了。”黃藥師道:“那也未必盡然,經是死的,武功是活的。”

歐陽鋒先前見黃藥師岔開他的問話,不讓郭靖說出周伯通的所在,心知必有蹊蹺,是以臨別之時又再提及,聽黃藥師如此說,正合心意,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淡淡的道:“全真派的武功非同小可,這個咱們都是領教過的。老頑童再加上《九陰真經》,就算王重陽復生,也未見得是他師弟對手,更不必說咱們了。唉,全真派該當興旺,你我三人辛勤一世,到頭來總還是棋差一著。”

黃藥師道:“老頑童功夫就算比兄弟好些,可也決計及不上鋒兄、七兄,這一節我倒深知。”歐陽鋒道:“藥兄不必過謙,你我向來是半斤八兩。你既如此說,那是拿得定周伯通的功夫準不及你。這個,只怕……”說著不住搖頭。黃藥師微笑道:“明歲華山論劍之時,鋒兄自然知道。”歐陽鋒正色道:“藥兄,你的功夫兄弟素來欽服,但你說能勝過老頑童,兄弟確是疑信參半,你可別小覷了他。”以黃藥師之智,如何不知對方又在故意以言語相激,只是他心高氣傲,再也按捺不下這一口氣,說道:“那老頑童就在桃花島上,已被兄弟囚禁了一十五年。”

此言一出,歐陽鋒與洪七公都吃了一驚。洪七公揚眉差愕,歐陽鋒卻哈哈大笑,說道:“藥兄好會說笑話!”

黃藥師更不打話,手一指,當先領路,他足下加勁,登時如飛般穿入竹林。洪七公左手攜著郭靖,右手攜著黃蓉,歐陽鋒也拉著侄兒手臂,兩人各自展開上乘輕功,片刻間到了周伯通的巖洞之外。

黃藥師遠遠望見洞中無人,低呼一聲:“咦!”身子輕飄飄的縱起,猶似憑虛臨空一般,幾個起落,便已躍到了洞口。

他左足剛一著地,突覺腳下一輕,踏到了空處。他猝遇變故,毫不驚慌,右足在空中虛踢一腳,身子已借勢躍起,反向裏竄,落下時左足在地下輕輕一點,哪知落腳處仍是一個空洞。此時足下已無可借力,反手從領口中拔出玉簫,橫裏在洞壁上一撐,身子如箭般倒射出來。拔簫撐壁、反身倒躍,實只一瞬間之事。

洪七公與歐陽鋒見他身法佳妙,齊聲喝彩,卻聽得“波”的一聲,只見黃藥師雙足已陷入洞外地下一個深孔之中。

他剛感到腳下濕漉漉、軟膩膩,腳已著地,足尖微一用勁,身子躍在半空,見洪七公等已走到洞前,地下卻無異狀,這才落在女兒身旁,忽覺臭氣沖鼻,低頭看時,雙腳鞋上都沾滿了大糞。眾人暗暗納罕,心想以黃藥師武功之高強,生性之機伶,怎會著了旁人的道兒?

黃藥師氣惱之極,折了根樹枝在地下試探虛實,東敲西打,除了自己陷入過的三個洞孔之外,其余均是實地。顯然周伯通料到他奔到洞前之時必會陷入第一個洞孔,又料到他輕身功夫了得,第一孔陷他不得,定會向裏縱躍,於是又在洞內挖第二孔;又料知第二孔仍然奈何他不得,算準了他退躍出來之處,再挖第三孔,並在這孔裏撒了一堆糞。

黃藥師走進洞內,四下一望,洞內除了幾只瓦罐瓦碗,更無別物,洞壁上依稀寫著幾行字。

歐陽鋒先見黃藥師中了機關,心中暗笑,這時見他走近洞壁細看,心想這裏一針一線之微,都會幹連到能否取得《九陰真經》的大事,萬萬忽略不得,忙也上前湊近去看,只見洞壁上用尖利之物刻著字道:“黃老邪,我給你打斷雙腿,在這裏關了一十五年,本當也打斷你的雙腿,出口惡氣。後來想想,饒了你算了。奉上大糞成堆,臭尿數罐,請啊請啊……”在這“請啊請啊”四字之下,粘著一張樹葉,把下面的字蓋沒了。

黃藥師伸手揭起樹葉,卻見葉上連著一根細線,隨手一扯,猛聽得頭頂忽喇喇聲響,立時醒悟,忙向左躍開。歐陽鋒見機也快,一見黃藥師身形晃動,立時躍向右邊,哪知乒乒乓乓一陣響亮,左邊右邊山洞頂上同時掉下幾只瓦罐,兩人滿頭滿腦都淋滿了臭尿。

洪七公大叫:“好香,好香!”哈哈大笑。

黃藥師氣極,破口大罵。歐陽鋒喜怒不形於色,卻只笑了笑。黃蓉飛奔回去,取了衣履給父親換過,又將父親的一件長袍給歐陽鋒換了。

黃藥師重入巖洞,上下左右仔細檢視,再無機關,到那先前樹葉遮沒之處看時,見寫著兩行極細之字:“樹葉決不可扯,上有臭尿淋下,千萬千萬,莫謂言之不預也。”黃藥師又好氣又好笑,猛然間想起,適才臭尿淋頭之時,那尿尚有微溫,當下返身出洞,說道:“老頑童離去不久,咱們追他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