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回 竄改經文

洪七公與郭靖見歐陽鋒叔侄領周伯通走入後艙,徑行到前艙換衣。四名白衣少女過來服侍。洪七公笑道:“老叫化可從來沒享過這個福。”把上下衣服脫個精光,一名少女替他用幹布揩拭。郭靖漲紅了臉,不敢脫衣。洪七公笑道:“怕甚麽?還能吃了你麽?”兩名少女上來要替他脫靴解帶,郭靖忙除下靴襪外衫,鉆入被窩,換了小衣。洪七公哈哈大笑,那四名少女也是格格直笑。

換衣方畢,兩名少女走進艙來,手托盤子,盛著酒菜白飯。說道:“請兩位爺胡亂用些。”洪七公揮手道:“你們出去罷,老叫化見了美貌的娘兒們吃不下飯。”眾少女笑著走出,帶上艙門。洪七公拿起酒菜在鼻邊嗅了幾嗅,輕聲道:“別吃的好,老毒物鬼計多端,只吃白飯無礙。”拔開背上葫蘆的塞子,咕嘟咕嘟喝了兩口酒,和郭靖各自扒了三大碗飯,把幾碗菜都倒在船板之下。郭靖低聲道:“不知他要周大哥做甚麽事。”洪七公道:“決不能是好事。這一下老頑童實在是大大的不妙。”

艙門緩緩推開,一名少女走到門口,說道:“周老爺子請郭爺到後艙說話。”郭靖向師父望了一眼,隨著那少女走出艙門,從左舷走到後梢。那少女在後艙門上輕擊三下,待了片刻,推開艙門,輕聲道:“郭爺到。”

郭靖走進船艙,艙門就在他身後關了,艙內卻是無人。他正覺奇怪,左邊一扇小門忽地推開,歐陽鋒叔侄走了進來。郭靖道:“周大哥呢?”歐陽鋒反手關上小門,踏上兩步,一伸手,已抓住了郭靖左腕脈門。這一抓快捷無比,郭靖又萬料不到他竟會突然動武,登時腕上就如上了一道鐵箍,動彈不得。歐陽克袖中鐵扇伸出,抵在郭靖後心要穴。

郭靖登時胡塗了,呆在當地,不知他叔侄是何用意。歐陽鋒冷笑道:“老頑童跟我打賭輸了,我叫他做事,他卻不肯。”郭靖道:“嗯?”歐陽鋒道:“我叫他把《九陰真經》默寫出來給我瞧瞧,那老頑童竟然說話不算數。”郭靖心想:“周大哥怎肯把真經傳給你?”問道:“周大哥呢?”歐陽鋒冷笑一聲,道:“他曾言道,若是不願依我的話辦事,這就跳在大海裏喂鯊魚。哼,總算他也是個響當當的人物,這句話倒是沒賴。”郭靖大吃一驚,叫道:“他……他……”拔足要待奔向艙門。歐陽鋒手上一緊,郭靖便即停步。歐陽克微微使勁,扇端觸得郭靖背上“至陽穴”一陣酸麻。

歐陽鋒向桌上的紙墨筆硯一指,說道:“當今之世,已只有你一人知道真經全文,快寫下來罷。”郭靖搖了搖頭。歐陽克笑道:“你和老叫化剛才所吃的酒菜之中,都已下了毒藥,若不服我叔父的獨門解藥,六個時辰後毒性發作,就像海裏的那些鯊魚般死了。只要你好好寫將出來,自然饒了你師徒二人性命。”郭靖暗暗心驚:“若非師父機警,已自著了他們道兒。”瞪眼瞧著歐陽鋒,心想:“你是武學大宗師,竟使這些卑鄙勾當。”

歐陽鋒見他仍是沉吟不語,說道:“你已把經文牢牢記在心中,寫了出來,於你絲毫無損,又有甚麽遲疑?”郭靖凜然道:“你害了我義兄性命,我和你仇深似海!你要殺便殺,想要我屈從,那叫做癡心妄想!”歐陽鋒哼了一聲,道:“好小子,倒有骨氣!你不怕死,連你師父的性命也不救麽?”

郭靖尚未答話,忽聽得身後艙門喀喇一聲巨響,木板碎片紛飛。歐陽鋒回過頭來,只見洪七公雙手各提木桶,正把兩桶海水猛潑過來,眼見兩股碧綠透明的水柱筆直飛至,勁力著實淩厲,歐陽鋒雙足一登,提了郭靖向左躍開,左手仍是緊緊握住他腕上脈門。

只聽得劈劈兩聲,艙中水花四濺,歐陽克大聲驚呼,已被洪七公抓住後領,提了過去。洪七公哈哈大笑,說道:“老毒物,你千方百計要占我上風,老天爺總是不許!”歐陽鋒見侄兒落入他手,當即笑道:“七兄,又要來伸量兄弟的功夫麽?咱們到了岸上再打不遲。”洪七公笑道:“你跟我徒兒這般親熱幹甚麽?拉著他的手不放。”

歐陽鋒道:“我跟老頑童賭賽,是我贏了不是?你是中證不是?老頑童不守約言,我只有唯你是問,是不是?”洪七公連連點頭,道:“那不錯。老頑童呢?”郭靖心中甚是難受,搶著道:“周大哥給他……給他逼著跳海死了。”洪七公一驚,提著歐陽克躍出船艙,四下眺望,海中波濤起伏,不見周伯通的蹤影。

歐陽鋒牽著郭靖的手,也一起走上甲板,松開了手,說道:“郭賢侄,你功夫還差得遠呢!人家這麽一伸手,你就聽人擺布。去跟師父練上十年,再出來闖江湖罷。”郭靖記掛周伯通的安危,也不理會他的譏嘲,爬上桅杆,四面瞭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