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大漠風沙(第3/13頁)

江南七怪怒火上沖。韓寶駒在板凳上猛擊一掌,正待開言,丘處機道:“古來大英雄真俠士,與人結交是為朋友賣命,只要是義所當為,就算把性命交給了他,又算得甚麽?可不曾聽說當年荊軻、聶政,有甚麽斤斤計較。朱家、郭解扶危濟困、急人之難,不見得又討價還價了。”這番話一頓搶白,朱聰臉上無光,心下慚愧,當即扇子一張,道:“道長說得不錯,兄弟知罪了。我們七怪擔當這件事就是。”

丘處機站起身來,說道:“今日是三月廿四,十八年後的今日正午,大夥兒在醉仙樓相會,讓普天下英雄見見,誰是真正的好漢子!”袍袖一拂,滿室生風,當即揚長出門。

韓寶駒道:“我這就追那段天德去,要是給他躲進了烏龜洞,從此無影無蹤,那可要大費手腳了。”七怪中只他一人沒有受傷,當下搶出山門,跨上追風黃名駒,急去追趕段天德和李氏。朱聰急叫:“三弟,三弟,你不認得他們啊!”但韓寶駒性子極急,追風黃又是馬如其名,果真奔馳如風,早去得遠了。

段天德拉了李萍,向外急奔,回頭見寺裏無人追趕出來,這才稍覺放心,奔到河邊,見到一艘小船,跳上船頭,舉刀喝令船夫開船。江南是水鄉之地,河道密如蛛網,小船是尋常代步之具,猶如北方的馬匹騾車一般,是以向來有“北人乘馬,南人乘船”之說。那船夫見是一個惡狠狠的武官,哪敢違拗,當即解纜搖櫓,駕船出城。

段天德心想:“我闖了這個大禍,若回臨安,別的不說,我伯父立時就要取我性命,只得且到北邊去避一避風頭。最好那賊道和江南七怪都傷重身死,我伯父又氣得一命嗚呼,那時再回去作官不遲。”當下督著船夫一路往北。韓寶駒的坐騎腳程雖快,但盡在旱道上東問西找,自然尋他不著。

段天德連轉了幾次船,更換了身上軍官裝束,勒逼李萍也換了衣衫。十多日後過江來到揚州,投了客店,正想安頓個處所,以作暫居之計,說也湊巧,忽聽到有人在向客店主人打聽自己的蹤跡。段天德大吃一驚,湊眼從門縫中張望,見是一個相貌奇醜的矮胖子和一個美貌少女,兩人都是一口嘉興土音,料想是江南七怪中的人物,幸好揚州掌櫃不大懂兩人言語,雙方一時說不明白,當下急忙拉了李萍,從後門溜了出去,雇船再行。

他不敢稍有停留,沿運河北上,一口氣到了山東境內微山湖畔的利國驛。

李萍粗手大腳,容貌本陋,這時肚腹隆起,整日價詈罵啼哭,段天德雖是下流胚子,對之卻不起非禮之心。兩人日常相對,只是相打相罵,沒一刻安寧。

過不了幾天,那矮胖子和那少女又追到了。段天德只想在屋裏悄悄躲過,不料李萍得知來了救星,高聲大叫起來。段天德忙用棉被塞住她嘴,狠狠打了她一頓,李萍拚命掙紮呼叫,雖然沒讓韓寶駒、小瑩兄妹發現,卻已驚險之至。

段天德帶了她同逃,原是想以她為質,危急時好令敵人不敢過於緊逼,但眼前情勢已變,心想自己單身一人易於逃脫,留著這潑婦在身邊實是個大大的禍胎,不如一刀殺卻,幹手凈腳,待韓氏兄妹走後,當即拔出刀來。

李萍時時刻刻在找尋機會,要與這殺夫仇人同歸於盡,但每到晚間睡覺之時,就被他縛住了手足,不得其便,這時見他目露兇光,心中暗暗祝禱:“嘯哥,嘯哥,求你陰靈佑護,教我手刃這個惡賊。我這就來跟你相會了。”當即從懷中取出了丘處機所贈的那柄短劍。這短劍她貼肉而藏,倒沒給段天德搜去。

段天德冷笑一聲,舉刀砍將下來。李萍死志已決,絲毫不懼,出盡平生之力,挺短劍向段天德紮去。段天德只覺寒氣直逼面門,回刀一挑,想把短劍打落,哪知短劍鋒利已極,只聽得當啷一聲,腰刀斷了半截,跌在地下,短劍劍頭已抵在自己胸前。段天德大駭,往後便跌,嗤的一聲,胸前衣服被劃破了一條大縫,自胸至腹,割了長長的一條血痕,只要李萍力氣稍大得一點兒,已自遭了破胸開膛之禍。他驚惶之下,忙舉起椅子擋住,叫道:“快收起刀子,我不殺你!”李萍這時也已手酸足軟,全身乏力,同時腹內胎兒不住跳動,再也不能跟他廝拚,坐在地下連連喘息,手裏卻緊緊抓住短劍不放。

段天德怕韓寶駒等回頭再來,如獨自逃走,又怕李萍向對頭泄露自己形跡,忙逼著她上船又行,仍是沿運河北上,經臨清、德州,到了河北境內。

每次上陸小住,不論如何偏僻,過不多時總有人找尋前來,後來除了那矮胖子與女子之外,又多了個手持鐵杖的盲人,總算這三人不認得他,都是他在明而對方在暗,得能及時躲開,卻也已險象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