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大寧縱橫(第3/16頁)

“放肆!”朱棣惡狠狠瞪視兒子,“你敢對長輩無禮?”

“我、我……”朱高煦跋扈慣了,忘了場合,父親一叱,心虛膽怯,面如土色。

“四哥不必生氣。”朱微嘆一口氣,“高煦說的沒錯,方才那些話,都是我胡思亂想罷了。”

“十三妹!”徐妃笑道,“我知道你宅心仁厚,不忍見人受苦,更不願皇家內訌。可你也看見了,樹欲靜而風不止,陛下一意孤行,非要將諸王置於死地,先燕後寧,那是確定無疑的。兩家若不聯手,只會被朝廷各個擊破。你只有寧王一個同母哥哥,真的忍心看他重蹈湘王和周王的覆轍麽?”

湘王自焚,周王被囚,朱微想到二王慘狀,哆嗦一下,內心悲苦無助,掉頭看向樂之揚,流露詢問神氣。

“事已至此,騎虎難下!”樂之揚說道,“寧王如果尊崇朝廷,要麽如谷王、遼王一般棄軍南歸,要麽揮軍進逼松亭關,與朝廷夾擊北平。可他按兵不動,朝廷一定認為他有異心,滅了燕藩,下一個就輪到他了。大寧孤懸塞外,朝廷不必用兵,只要斷絕補給,大寧也會不戰而亡。”

朱微不覺動容,咬著嘴唇,仍不做聲,只聽樂之揚又說:“王爺的計謀氣魄極大,可有一個麻煩,倘若寧王不肯南下,或是朝廷先行一步攻破北平,那時王爺喪失根本、豈不任人宰割?”

“富貴險中求!”朱棣漫不經意地道,“自古以弱勝強,誰能不冒風險?所謂王者不死,天命在我,一切無虞,倘若天命在彼,那也無可奈何。”

“王爺想得通脫!”樂之揚嘆一口氣,“在下無話可說。”注目看向朱微,小公主眼眶含淚,胸口起伏,口唇微微哆嗦,掙紮數下,終於說出話來:“好!我去!”

朱棣一愣,狂喜不禁,騰地站起身來,拱手道:“十三妹深明大義,先受為兄一禮。”作勢要拜,朱微慌忙將他扶住,慘笑道:“四哥,你不用謝我,這件事,我也不知是對視錯。我若不去,你和哥哥必定遭殃,我若去了,又會打更多仗,死更多人,留下更多孤兒寡母,唉,我……我……”淚如走珠,奪眶而出。

燕王抿著嘴唇,臉色陰沉,兩個兒子也不以為然。徐妃默然微笑,不置可否,只有樂之揚明白朱微心中煎熬,說道:“公主殿下,我陪你走一趟!”

燕王微微皺眉,尚未出聲,朱微抹淚道:“不,葉幫主的傷還痊愈,你留下來照看她好了。”

樂之揚欲言又止,徐妃忙說:“十三妹說的是,燕王一走,群龍無首,守住北平,還得仰仗足下。”

樂之揚暗生疑竇,可不待他細想,朱棣又笑道:“樂老弟,這些日子馬不離鞍,劍不歸鞘,耽誤了你和公主的大事。今日我許諾,待我回來,打退敵軍,立馬舉辦婚事,讓二位名正言順、喜結良緣。”

這幾句話有如綸音,朱微又羞又喜,禁不住將頭埋在徐妃肩頭,徐妃撫摸她的秀發,笑盈盈看向樂之揚。後者卻是發怔,他與朱微身份懸殊,換了太平之世,休想堂堂正正迎娶公主,而今皇族內爭、亂世再起,樂之揚屢立奇功,已是燕藩上下的大功臣,此時迎娶朱微,倒也名正言順。這件事雖在意料之中,燕王當真說出,樂之揚仍覺心神搖蕩,只覺是耶非耶、難以置信。

忽聽燕王咳嗽一聲,樂之揚回過神來,面皮發燙,朱棣瞅了瞅他,笑道:“事不宜遲,朝廷兵馬將至,我們今日就須前往大寧。”

“好!”朱微起身道,“容我收拾一下,更與葉幫主告辭。”

她轉身進屋,出來時雙目微紅,眼角淚痕猶存,寢宮門前人影晃動,驚鴻一瞥,倏忽不見。

出了王府,朱微上了一輛馬車,樂之揚騎馬相送,從北門出城,忽見一支人馬等候在前,鎧甲鮮明,一望無盡,粗略估算,約有萬數。

樂之揚暗自納悶,細看軍容,殺氣浮動,不似護衛之師,倒像決死之士。朱棣看出他的疑慮,說道:“大寧地處塞外,常有韃虜出沒,本王得到消息,元人頗有異動,不可不防。”

樂之揚半信半疑,只覺朱棣所言不盡不實,當下說道:“諸軍北上大寧,北平空虛,兵少將寡,如何抵擋朝廷?”

“這也是無可奈何。”朱棣苦笑,“若無寧王相助,我便留在北平,眾寡懸殊,早晚也是甕中之鱉。”

樂之揚道:“人馬太多,會否引來寧王誤會?”

朱棣目光閃動,忽而笑道:“寧王心思莫測,萬一心血來潮,抓了本王向朝廷邀功,那又如何是好?我帶人馬,不過防身而已。”

此話頗合情理,樂之揚轉念一想,朱棣時下有求於寧王,與之交惡,勢必背腹受敵,朱棣並非愚笨,理應不會出此下策。

思索間,忽見馬車窗帷拉開,朱微的面孔微微晃動,當下縱馬上前,兩人隔窗對望,心中難以描畫。朱微眼眶泛紅,忽地輕聲說道:“我去了,你等我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