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樂道大會(第2/4頁)

樂之揚笑道:“我要輸了,你就更有光彩。”齊泰兩眼一翻,似要發作,黃子澄沖他使個眼色,笑道:“仙長什麽話?大家都是東宮同僚,休戚一體,榮辱與共。”他說得動聽,口氣裏卻大有嘲弄。

“有黃大人這句話就夠了。”樂之揚笑了笑,“我要輸了,一定告訴聖上,都是黃大人不好,天天跟我鬥氣,害我靜不下心思練習樂器,聖上若要懲罰,先罰黃大人好了。”

黃子澄面皮漲紫,怒道:“道靈,你不要信口雌黃。”樂之揚大笑:“不是榮辱與共嗎?說過的話放過的屁,這麽快就撇清啦?”

“你、你……”黃子澄氣得胡須發抖,“你有辱斯文……”卓敬見勢不妙,忙說:“諸位,樂由心生,大會在即,大夥兒不要擾亂仙長的心境。”

樂之揚笑道:“樂由心生不假。心有喜怒哀樂,演奏《醉太平》,心裏越歡喜越好,若是《十面埋伏》,胸中一腔怒火,才能奏出氣勢,見了卓大人,奏《醉太平》最妙,若要演奏《十面埋伏》嘛,那是非見黃大人和齊大人不可的。”

卓敬搖頭苦笑,黃、齊二人繃著臉大生悶氣。

樂之揚戲耍群儒,談笑風生,正得意,忽聽有女子尖聲叫道:“樂之揚,樂之揚……”

樂之揚大吃一驚,循聲望去,街邊擠出一個中年女子,衣裳襤褸,蓬頭垢面。

“江大嬸……”樂之揚心往下沉,生出一絲慌亂。

女子不是別人,正是江小流的母親江王氏,她盯著樂之揚兩眼噴火,忽又高叫一聲:“樂之揚,江小流呢,你把他拐到哪兒去了?”

樂之揚年紀長大,容貌有變,兼之易容有術,足以瞞過多人,可是遇上至親至友,仍然不免泄露行藏。樂之揚和江小流自幼一起玩耍,出入江家不止一次,江小流的父母都是下九流出身,言行粗野,目光短淺,動輒打罵兒子,江母尤其厲害,江小流挨了打,樂之揚也難逃她的辱罵,故而從小到大都有些怕她。

“王八羔子。”江王氏當街撒起潑來,“姓樂的,化成灰我也認得你。我兒子呢?你把他拐到哪兒去了,放開我,老娘跟他拼了……”

她狀如瘋虎,竟要沖破禁軍阻攔,惹惱了兩個軍漢,把她拽翻在地,一人掉轉槍杆就要亂捅。樂之揚晃身下馬,肩不擡,腳不動,倏忽到了禁軍面前,一把扣住槍杆。那人瞪眼大怒,想要奪回長槍,可是使出吃奶的勁兒,槍杆也是紋絲不動。

樂之揚與禁軍較勁,冷不防江王氏將他左腿抱住,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小樂,小樂,你行行好,把兒子還給我,行行好,把兒子還給我……”

聽到哭聲,樂之揚心頭一慘,暗生愧疚。江小流離家出走,盡管出於自願,可也與他大有關系,看見江母慘狀,樂之揚鼻酸眼熱,攥槍的手不由松了。

禁軍滿腹怒氣,奪回長槍便要打人,道清趕上來,抓住槍杆呵斥:“幹什麽?東宮的人你也敢打?”

軍漢一愣,仔細打量樂之揚,見他服飾華貴,不由氣焰全消,訕訕地把槍收回。

道清一翻眼珠,又沖江母大罵:“瘋婆子,快放手,不看看你抱的是誰……”

他一罵,樂之揚醒悟過來,自覺失態,環視四周,無論百姓禁軍,還是東宮諸人,目光全都落在他身上。黃子澄和齊泰手拈胡須,神色狐疑。樂之揚心中大凜,想要擺脫江母,可又有些不忍。

正為難,一個漢子擠開人群,抓起江母,掄圓了巴掌給她兩個耳光,邊打邊罵:“狗入的瘋婆子,發你娘的癲?狗入的,打死你,打死你……”

樂之揚哭笑不得,這漢子正是江小流的父親江騰,他龜奴出身,妓院裏窩囊,回家就打老婆兒子出氣。想是打怕了,江王氏挨了耳光,噤若寒蟬,一改瘋癲神氣,低頭抱手,縮成一團。

江騰打完,沖著樂之揚點頭哈腰:“官人得罪,娘兒們想兒子想瘋了,我這就帶她回去,好好歸置歸置……”盯著樂之揚,忽然露出迷惑神氣。

樂之揚知他生疑,故作鎮定,從袖裏逃出一塊碎銀,扔給他道:“你別打了,我看她似乎有病,找個大夫好好瞧瞧。”

江騰喜出望外,接過銀子,不知如何是好,江母兩眼望著地面,嘴裏咕咕噥噥:“樂之揚、樂之揚……”

她每叫一聲,樂之揚的心就是一跳。他力持鎮定,轉身上馬,黃子澄死死盯著他,忽而撚須笑道:“仙長,你認得這瘋婦麽?”樂之揚道:“不認得!”

“這就奇了。”齊泰冷笑,“若不認得,為何挨了辱罵還要舍錢?唔,樂之揚?那是誰啊……”

樂之揚心亂如麻,不知如何回答,煩惱中,忽聽有人笑道:“道靈仙長慈悲為懷,真是我出家人的楷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