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靈道石魚(第7/14頁)

“地母神通,張某佩服!”張天意咳嗽兩聲,口角又滲出血水,“但據我所知,貴部以慈悲為懷,決不濫殺無辜,地母娘娘貴為一部之主,想也不會例外!”

秋濤皺眉不語,張天意邊說邊退,漸漸靠近墻角。朱微再也按捺不住,縱身而上,舉劍就刺。張天意笑了笑,抓住樂之揚的後心左右晃動,無論朱微如何出劍,劍尖始終指著少年。朱微一刺便收,心頭不勝焦急,眼圈兒漸漸紅了,可又不願放棄,咬著牙關拼命出劍,總想找到破綻,刺中後面的張天意。

張天意手上晃動,雙眼一眨不眨,始終盯著秋濤。但見老嫗若有所思,手裏黏土下垂,漸漸垂到地上。張天意心頭一動,突然錯步後退,縱身一躍,長劍刺中墻壁,身子陡然躍起。刹那間,原本站立之處,泥土向上拱起,如有龍蛇起伏,一直蔓延到墻角,一道裂縫無中生有,順著墻壁沖上墻頭。這時間,張天意高高躍起,只一晃,越過墻頭,落入後面的小巷。

秋濤的“周流土勁”能隨泥土傳送,本意出奇制勝,從下面困住對方,不料張天意十分滑溜,不待勁力湧到,即刻越墻逃走。秋濤以“坤元”遠攻,無法隨身而上,心中大為懊惱。

朱微一跺腳,跳上墻頭,只見小巷深長,張天意不知去向。她慌忙沖出巷子,跑到夫子廟前,掉頭四顧,只見紅男綠女、襟袖招搖,可是,卻再也看不見樂之揚了。

朱微鼻間發酸,淚水模糊一片,她在人群裏狂沖亂突,瘋了似的大叫“樂之揚”的名字。她一身男裝,聲音卻是十足嬌媚,路人聽見,無不側目。

朱微跑到秦淮河邊,已是淚流滿面,河水潺潺遠去,倒映出許多亭台樓閣的影子,河面上的畫舫漸多,不時響起笛聲琴韻。聽見笛聲,朱微渾身一顫,極力向畫舫裏望去,她明知道吹笛的不是樂之揚,心底裏卻總盼望著發生奇跡。她沖著畫舫高喊,叫聲淒厲悲慘,惹得舫間的妓女恩客紛紛探出頭來。

朱微絕望透頂,腿一軟,癱倒在秦淮河邊。一想到樂之揚兇多吉少,她就自愧自恨,恨不得一死了之。少女雙手捂臉,禁不住放聲大哭,正哭著,肩頭叫人拍了一下,她一跳而起,叫聲:“樂之揚……”回頭看去,冷玄半身浴血,木然站在身後。

“冷公公!”朱微心裏湧起一絲希望,扯住他叫道,“你快去救樂之揚,他、他被張天意抓走了……”話沒說完,手腕一緊,冷玄扣住她的脈門,沉聲道:“快回宮,來不及了!”

朱微又驚又氣,銳聲叫道:“冷公公,我不回去,樂之揚他……”一股寒氣從冷玄掌心湧出,朱微半身軟麻,不由自主地隨著他向前。少女回頭看去,秦淮河一片模糊,天與地淒淒慘慘。緊跟著,她眼前一黑,驀地昏了過去。

張天意奔了一程,忽覺有人跟隨,回頭望去,秋濤的身影若隱若現。張天意心念一動,故意上上下下,專挑高墻大廈奔走。他的“龍遁術”以騰挪見長,又有飛虎爪助力,秋濤的武功高出一籌,輕功卻是相形見絀,況且少了飛爪,不到一盞茶的工夫,遠遠落在了後面。

樂之揚穴道受制,口不能言,手不能動,眼看兩側房舍遠去,青山綠水接連湧現,道路更加荒僻無人。樂之揚辨認四周,猛可發現,張天意出了京城,直奔郊外的蔣山(按,今紫金山)。

到了蔣山,走了一段山路,望見一座小廟。張天意回頭看去,確信無人跟來,這才進了廟門,將樂之揚重重一扔。樂之揚後腦著地,痛得叫出聲來。

叫了一聲,才發覺穴道解開。他爬起身來,發現廟宇早已廢棄,塑像散落一地,也不知曾是何方神聖。屋檐前一口大缸,缸沿殘破,積了半缸雨水。

張天意也不瞧他,盤膝坐下,閉目調息。樂之揚屏住呼吸,輕手輕腳,正要溜出大門,不想膝彎裏一痛,左腿忽地失去知覺。他跪倒在地,回頭看去,只見指甲大小一塊幹土,擊中了他膝後的要穴。

張天意坐在那兒,臉色蠟黃透青,衣衫慘白如紙,兩眼似閉非閉,面上似笑非笑,那一股子詭譎勁兒,直追城隍廟裏的無常老鬼。樂之揚不敢妄動,半蹲半跪,大汗淋漓,這跪地等死的感受,真比任何刑罰還要難受。

這麽一坐一跪,相持了一炷香的工夫,樂之揚見他不動,膽子又大了起來,雙手著地,正想爬出,忽聽身後笑道:“小畜生,你若能爬出大門,我就饒你一命,如何?”

樂之揚回頭看去,張天意張開兩眼,沖他齜牙冷笑。樂之揚無可奈何,只好坐回地上。

張天意看了看屋頂,忽地說道:“小畜生,我這一身傷勢,全是拜你所賜,你可知罪嗎?”

樂之揚定一定神,勉強笑道:“張先生福大命大,小小一點兒傷算什麽?”張天意掃他一眼,冷笑道:“怎麽,你怕了?”樂之揚笑道:“怕也說不上,張先生是東島的大高手,我是秦淮河的小混混。你殺了我,也沒什麽了不起的,反倒是臟了你的貴手,辱沒了你的身份。如果不殺我呢,我一定到處給你宣揚,說你心胸廣大、慈悲為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