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乘黃論道(第3/5頁)

“呔!”釋印神雙目睜圓,突然發出一聲大喝,修月仿佛挨了一記悶棍,兩眼一黑,昏了過去。

喝聲一過,門前陷入一片死寂。過了良久,門內傳出一聲嘆息,靈道人幽幽嘆道:“釋先生何苦連累他人?”

釋印神笑道:“我本意試探,不想道長神通了得,使我欲罷不能。你我一旦交手,這小家夥也就走不了啦,與其讓他走火入魔,不如讓他昏睡一場。”

靈道人沉默時許,嘆道:“釋先生武功雖強,可惜太過霸道。”

釋印神笑道:“聖人曰,‘柔弱勝剛強’。道長的武功以柔見長,篤定能勝過我這霸道的武功了。”

“先生說笑了!”靈道人說道,“還請入內一敘。”

“好說!”釋印神跨出一步,氣勢所至,木門自行洞開。

釋印神拂袖而入,但見室內空無一物,席地坐著一個道士。定眼看去,道士年不過四十,相貌清臒,須發如墨,雙目燦如星鬥,於昏暗之中閃閃發亮。

兩人目光相接,便如磁石一般牢牢吸住,靈道人寂如木石,釋印神的衣發卻是無風而動,旋風平地而起,刮得門扇來回晃動,突然“吱嘎”一聲,門戶終於徐徐關上。

釋印神灑然坐下,笑道:“靈道長,你約我證道麽?”

“不錯!”靈道人點了點頭。

“那麽敢問道長,是論口中之道,還是論手中之道?”

“何為口中之道?”靈道人微微皺眉。

“口中之道,吞山河,吐星鬥,呼吸六合,笑納百川,以滄海為佳釀,借天地為酒杯,食龍肝,飲鳳髓,服不死之藥,與日月同輝。”

“何為手中之道?”

“手中之道,持神劍,分九州,動搖五嶽,超越七海,以昆侖為砥柱,振電光為韁繩,縛春秋,挽日月,系過隙之駒,如北鬥之恒。”

“好大的氣魄!”靈道人撫掌嘆道,“納萬物於襟懷,運天地於諸掌,這就是釋先生的道麽?”

“相去不遠!”釋印神微微一笑。

“這麽說,先生另有其道?”

“周天日月,不過是萬物之表象,此乃有形之道,不是無形之道。”

靈道人斂眉一笑,點頭說:“貧道明白了,小象有形,大象無形,先生的道藏於山河天地之間,無所不在,又一無所見。”

“好個無所不在又一無所見。”釋印神拍手笑道,“那麽道長的道又是什麽?”

靈道人笑道:“釋先生的道有手口之別,我的道也有手口之別。”

“好啊,說來聽聽。”

“口中之道,唱大風,決青雲,引吭九霄,聲動萬裏,以乾坤為肺腑,化虹霓為喉舌,吐龍吟,鳴鸞歌,聽無韻之雷,得鈞天之樂。”

“妙論,那麽手中之道又是什麽?”

“彈瑤琴,動八荒,顛倒六欲,勾引七情,以江河為絲竹,變洪洞為鼓吹,理陰陽,分參商,掬明珠之淚,映皓月之光。”

“有意思。”釋印神笑道,“道長的道,莫非是音律?”

靈道人笑笑說道:“相去不遠。”

釋印神點頭道:“小音可聽,大音希聲,道長的道藏於江海風雲之間,我等身在其中,卻又了無知覺。”

靈道人默然不語。釋印神笑道:“靈道長,嘴皮子的工夫你我差不了多少,若要分出勝負,只怕還要再比一場。”

“釋先生請了。”靈道人一手垂地,一手豎在胸前。

釋印神哈哈一笑,左手緊握成拳,徐徐向前送出。他出手緩慢,但卻帶起一股勁風,勢如龍蛇盤走,似左而右,似上而下,似直而曲,似慢而快,平平淡淡的一拳,卻包藏了無窮的變化,足以克制天下間任何武功,對手無論如何應對,釋印神都能搶先一步,將其牢牢克制。

可是靈道人沒有動,一不閃避,二不出手,只是眯起雙眼,豎掌於胸,拳風及身,道袍隨風起伏,忽漲忽縮,勢如波浪。拳風遇上他的身子,仿佛激流漱石,滾滾流淌而過。靈道人神色不改,笑著說道:“釋先生,這一拳可有名號麽?”

釋印神揚眉一笑,朗聲說道:“隨機而發,談不上什麽名號,道長不嫌釋某狂妄,就叫它‘大象無形拳’好了。”

“好一個大象無形拳!那麽,且看我‘大音希聲指’如何?”靈道人伸出五指,有如彈琴鼓瑟,輕輕向前一揮,送出一股柔和勁力。釋印神見過石碑上的指力,不敢托大,收回拳招,擋住來指。兩股勁力相遇,釋印神頓覺不妙,靈道人的勁力看似柔和,實則綿密無窮,起初似乎易與,可是一旦向前逼近,就會生出極大的阻力,勢如繃緊了的強弓,蓄滿了極大力量,一旦放手,立刻反彈回來。

釋印神身經百戰,遇上過不少高手,這些人一拳一掌,往往含有數重勁力,一重緊跟一重,勢如江濤疊浪,使人應接不暇,但這樣的勁力難以持久,六七重已是極限,一過此數,勢必衰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