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手足相殘 深宮騰劍氣恩仇難解 古洞結奇緣

鄭貴妃嚷道:“魏公公,你這是什麽意思?”魏忠賢面孔一板,雙眼一翻,悄聲說道:“你們母子兄妹,密謀篡位,我魏忠賢忠心赤膽,維護太廟宗祠,與你們周旋,無非是想套取你們的奸謀,你當我真會參與你們的造反麽?”鄭貴妃破口大罵。太子常洛將信將疑,轉念一想,這魏忠賢新近得勢,掌有東廠,管他是真是假,只要現在幫我便行,我又何必苦苦追究。當下喝令將鄭貴妃兄妹與二皇子常洵綁個結實,正想退出,王照希忽然大聲喊道:“孟伯伯,我來了!”太子霍然醒起,向鄭貴妃喝問:“你們將我的值殿武師綁架,藏在哪兒?”

魏忠賢眼色一拋,東廠的一個“樁頭”把屋中的八仙台猛的掀起,地上現出一個黑黝黝的洞穴,王照希與四個“樁頭”縱身入內,行了幾步,只聽得裏面大聲呼喝,金鐵交鳴,王照希從八寶囊中取出火石,點起火絨,與東廠的四個頭目急步奔前,聚攏目光,只見一個魁梧漢子,披枷帶鎖,居然身似旋風疾轉,舞動長枷,與兩個看守衛士惡戰。這人正是他的嶽父孟燦,他聽得外面殺聲撼地,情知有變,因此強運內力,掙斷手鐐,就以長枷作為兵器,與乾清宮的兩名衛士拼鬥。

那兩名看守都是衛士中一等一的好手,孟燦吃虧在腳上帶著沉重的鐵鏈,未能掙脫,縱跳不靈,一場惡鬥,雖然把兩個看守打得頭破血流,但自己也受了七八處刀劍之傷。四名“樁頭”疾跑入內,那兩個看守大喜嚷道:“喂,你們快來服侍這個蠻子!”卻不料,說時遲,那時快,四名東廠頭目,兩個服侍一個,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段,把兩個看守殺了。

王照希提劍上前,只見嶽父已似血人一樣,急忙將他扶出地窟,在他耳邊說道:“嶽父,是小婿來了。”孟燦道:“霞兒呢?你見過沒有?”語聲微弱,說得很是吃力。王照希道:“霞妹也在外面。”孟燦精神一振,扶著王照希的肩頭走出地窟。

宮殿內太子常洛正與卓一航說話,卓一航的祖父是總督,父親是侍郎,一說起來,太子自然知道。太子道:“你父親的冤枉我必定替你昭雪。”孟秋霞也已進入殿內,站在卓一航身邊,忽見王照希扶著一個血紅的人出來,大吃一驚,定睛一看,卻是父親,不由得魂飛魄散,眼淚迸流,跳上前去。孟燦道:“太子,恕我不能伺候你了!”左手拉著女兒,右手拉著女婿,正想說話,忽然有兩名從外殿趕來的錦衣衛,發出怪聲,一左一右,雙雙縱上,齊向王照希撲去,王照希身子一仰,左肘一撞,把一名衛士撞翻,接著一掌劈出,又將第二名衛士格退。定睛一看,這名衛士正是在陜西追蹤自己,給玉羅刹嚇退的錦衣衛指揮石浩!

石浩素來自負,給王照希一掌格退,振臂再撲。太子喝道:“石浩,休得胡來!”石浩道:“這人是陜西的叛逆!”太子奇道:“什麽,他是叛逆?”石浩道:“他在陜西誑稱是卓總督的保鏢,我們有眼無珠,把他輕輕放過了。不料後來劇盜玉羅刹竟替他出頭,殺了我們三個錦衣衛。”錦衣衛對外,東西兩廠的衛士對內,各不統屬。石浩這班人是從外廷太和門那邊聞訊趕來的,他們直屬皇帝。所以若然真是搜捕叛逆,太子也制他不住。太子道:“什麽玉羅刹,是男強盜還是女強盜?”石浩道:“是當今天下最厲害的女強盜。她替他出頭,顯見是有關系。”說罷作勢欲撲,王照希忽然哈哈笑道:“卓總督的孫兒便在此地,你問問他我是否他家的保鏢?”卓一航看了王照希一眼,朗聲說道:“稟殿下,這位王兄正是我家的保鏢,所以我和他一道進宮,助殿下擒獲叛逆。”石浩道:“那麽玉羅刹為何幫你!”孟燦雖受重傷,神智尚清,急向太子叩頭稟道:“這人是我的女婿,他和小女前來救我,請石指揮不要冤枉好人。”孟秋霞站在旁邊,父親的話雖然微弱,卻是聽得清清楚楚,身子陡然發熱,也不知是羞是喜,心兒蔔通通地跳個不停。

孟燦這幾年來做慈慶宮的值殿武師,和太子甚為相得,日前那個“梃擊案”的兇手,又是他拼死擒著,而今為了太子,他又被鄭貴妃的手下捉去私刑拷打,弄得變成血人,太子對他甚覺歉疚,聽他一說,急忙說道:“石指揮,孟武師和卓公子總不會說謊,你放了他吧!”孟燦道:“那玉羅刹既是最最厲害的女強盜,她和官面的人自然是作對的了。只怕她有意離間也說不定。”石浩礙於太子的面子,而且孟燦又是他的前輩,心裏雖然還有懷疑,也只好悻悻退下。

太子道:“孟武師身受重傷,隨我回宮調養去吧。卓公子和這位王兄,也請一並進宮。”孟燦道:“謝殿下,奴婢今生恐再不能伺候你了。還是讓奴婢回家,料理後事吧。”太子看他傷勢,知是無望,而自己又有大事料理,也就不再強他。當下說道:“也好,你坐我的車回去。”叫人取了大內的金創聖藥,送他們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