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鐵矢神弓 少年扶巨宦金鞍寶馬 大盜震虛聲(第2/10頁)

那虬髯漢子疾若飄風,一口厚背赤銅刀左擋右磕,把冰雹般射來的彈子,磕得四面紛飛,宛如落下滿天彈雨,耿紹南越打越急,那漢子漸漸有點手忙腳亂,盜黨中一個濃眉大眼的漢子喝聲:“來而不往非禮也!”也取下一張彈弓,嗤嗤數聲,忽然發出幾道深藍色的火焰,交叉飛來,耿紹南一張彈弓,不能兩用,打落了迎面而來的“蛇焰箭”,卻不能擋住射向卓家箱籠的火箭,“蓬”的一聲,大車上一只厚麻布袋竟然著火燃燒,嘩啦啦倒下了一堆白花花的銀子。那虬髯漢子搖搖頭,面上顯然露出失望的神氣,耿紹南彈似連珠,施展出“八方風雨”的神彈絕技,虬髯漢子猝不及防,蔔的一聲,左手關節竟給彈丸打中,一個箭步跳出圈子,忽然抱拳叫道:“武當山神彈妙技,果然名不虛傳,咱弟兄走了眼,多多得罪了!”那發蛇焰箭的漢子也翻身跨上馬背,高聲叫道:“紫陽道長之前,請代咱弟兄問候,就說是火靈猿和翻山虎謝他老人家當年不殺之恩吧!”說完之後,一聲胡哨,手下早扶起了受傷的同夥,退出山谷。

耿紹南放下彈弓,仰天大笑。忽聽得背後有人說道:“閣下真好彈弓!”耿紹南愕然回顧,竟然是那白馬少年,不知什麽時候,又從對岸縱馬過來,眾人剛才緊張忙亂,竟沒覺察。耿紹南道:“雕蟲小技,貽笑方家。”白馬少年笑道:“我哪裏是什麽方家,只靠著這匹馬還算不錯,才逃了大難。”卓仲廉下車端詳那白馬少年,見他馬背空空,毫無行李,說話文縐縐的,完全是個書生模樣。因問道:“足下可是出門遊學嗎?現今路途不靖,跋涉長途,危險得很呀。”白馬少年躬身答道:“晚生在延安府入學,急著要回鄉趕考。老伯台甫,不敢請問。”卓仲廉微笑道了姓名。白馬少年惶恐說道:“原來是鄉先輩卓老大人,失敬,失敬!”自報姓名,叫做王照希,兩人談得很是投緣,王照希道:“晚生孤身無伴,願隨驥尾,托老大人庇護。”耿紹南眨了幾眨眼睛,卓仲廉年老心慈,慨然說道:“彼此同行,哪有什麽礙事?足下何必言謝。”竟自允了。耿紹南冷冷說道:“閣下一介書生,竟騎得這匹神駒,實是可佩。”王照希道:“這匹馬乃是西域的大汗馬種,名為照夜獅子,雖然神駿,卻很馴良。”西北多名馬,普通的人都懂騎術,卓仲廉雖覺這匹馬好得出奇,也沒疑心。

卓家聘來的那幾名鏢師剛才一直護著車輛,這時都已圍在耿紹南身邊,等卓仲廉的話告一段落,忽然齊向耿紹南下拜,那老鏢頭執禮更恭,半屈著膝,打個千兒話道:“老朽眼拙,雖然早已知道耿英雄是個大行家,卻還不知耿英雄竟是武當高弟,老朽要請耿英雄賞口飯吃!”卓仲廉聽了,愣然不解。

耿紹南微微一笑,把老鏢頭雙手扶起,說道:“耿某不才,既然挑起梁子,那就絕不會中途撒手,耿某此來,不是保鏢,而是為朋友不惜兩肋插刀,老鏢頭,請你放心。”卓仲廉聽得益發納罕。

原來這耿紹南並非讀書士子,而是當今武當派的第二代弟子。武當少林乃是武林中的泰山北鬥,聲威甚大。武當派的掌門人紫陽道長,武功卓絕。他和四個師弟:黃葉道人、白石道人、紅雲道人、青蓑道人,合稱“武當五老”,門下弟子,數以百計,這耿紹南乃白石道人的首徒,在第二代弟子中,是個出類拔萃的人物。

剛才攔路打劫的那個虬髯漢子,名叫翻山虎周同,那濃眉大眼的漢子,則叫火靈猿朱寶椿,同是川陜邊境的悍匪,武功還在西川雙煞之上。武當派素以武林正宗自居,所以歷代相傳,定下兩條規矩:一不許作強盜,二不許作鏢師。耿紹南以武當門人的身份,替巨官護送行李,那是極少有之事。老鏢頭一來怕火靈猿的同黨報復,二來實在猜不透耿紹南的來意,所以才說出那一番話,將耿紹南套住。

卓仲廉這時才曉得耿紹南身懷絕技,不明自己的孫兒怎樣會結識如此異人,只有再三道謝。耿紹南神采飛揚,對卓仲廉也顯得頗為傲岸。卓仲廉想查問他和孫兒結識的經過,他往往盼顧左右而言他,甚或只是笑而不答。

那白馬少年王照希卻顯得十分文靜,一路上對卓仲廉和耿紹南都執禮甚恭。走了兩天,已過了強寧,將到陽平關了,沿路上不絕有形跡可疑的人物,三三五五,或乘快馬,或策騾車,在驛道上出沒。老鏢頭一看就知是踩底跟蹤的綠林人物,整整兩天,提心吊膽,幸得一點事情都沒發生。過了陽平關之後,那些形跡可疑的人物忽然都不見了。這晚,來到了大安驛,卓仲廉道:“明日過了定軍山,前面便是坦途了。”鏢師們也松了口氣,只有耿紹南卻顯得特別緊張,和在路上的閑適神情,完全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