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客來閑聊客去眠(第3/16頁)

兵者不祥之器,看這明國勛身負「神功震主」,護國救主,如同背負了朝鮮舉國上下的命運,使命可說重大之至,無怪會有「國士」之稱。崔軒亮聽得興起,又道:「再來呢?最後一個關頭是什麽?」天絕僧道:「最後一關是自保。據說明國勛只要進到了『謎海』之中,不必奉旨,亦能開櫃。」眾人吃了一驚:「什麽?不必奉旨了?」天絕僧點了點頭,道:「『謎海』裏龍蛇混雜,乃是諸國勢力薈萃之地。是以明國勛無須奉旨,亦能便宜行事。所以貧僧適才見他動了真怒,便知大事不好,這才冒險上前勸阻。」先前那東瀛人本已落入朝鮮掌握,誰知他心機深沈,居然趁著中國、朝鮮雙方不備,一舉脫逃成功,當時曾激得明國勛仰天狂嘯,如顛似狂,若非天絕僧及時現身,恐怕雙方早已大打出手了。

不孤子聽了半天,卻有一事不解,蹙眉道:「老弟,你方纔說什麽『謎海』?究竟是什麽地方?」眾船夫互瞄幾眼,朝腳下瞧了瞧,不孤子恍然大悟:「啊呀,謎海就是苦海嗎?」點蒼七小雄哈哈笑道:「師父好笨哪,連這個也不知道。」

不孤子臉紅過耳,連著七掌搧出,每個徒兒都賞一記耳光,天絕僧一旁看著,不由笑道:「沒錯,謎海是朝鮮人的說法,此地在東瀛人口中稱作『夢海』,至於琉球百姓,則管它叫做『目蓮鬼海』。」不孤子矍然一驚:「鬼海?什麽意思?」天絕僧道:「七月初一鬼門開,據說這片海域便要開啟鬼門,直向地獄。故爾得名。」苦海、夢海、謎海,東瀛地處孤嶼,最喜冒險犯難,便以苦海為「夢海」,躍躍欲試。那朝鮮位於強鄰之旁,謹慎多疑,便稱夢海為「謎海」,謀定而後動。至於老沈持重的中國,不知見識了多少擅取天物的苦果,自是諄諄告誡子孫:「苦海無涯、回頭是岸」了。

不孤子暗暗推算,看這天絕僧出身少林,武功十分了得,可連他也如此忌諱這柄「神功震主」,料來這柄刀定是兇險異常。他沈吟半晌,便又問向崔軒亮:「小兄弟,我可忘了問你,你叔叔好端端的,為何會闖到苦海裏來?他可有什麽公幹麽?」眾船夫異口同聲道:「道長誤會了,咱們是誤闖進來的。」不孤子哦了一聲,道:「誤闖進來的?你們本來是要去哪兒?」老陳道:「咱們是要去煙島的。只因不巧偏離了航道,這才闖到了苦海裏。」不孤子一拍額頭,醒悟道:「對了!對了!魏寬是令尊的結拜弟兄,崔震山當然得帶著你來拜壽了。」崔軒亮本是為求親而來,此時自也不好當眾來說,一時神色有些扭捏,低聲又道:「道長你們呢?你們又為何進來苦海?」不孤子嘆道:「還不是給老王害的?若不是他奉旨過來采藥,咱們哪裏會給拖進來?」眾船夫訝道:「奉旨采藥?奉誰的旨啊?」不孤子笑罵不休:「你奶奶的,不是奉豬皇帝的旨,難不成是奉你們的旨麽?真沒見識。」方今萬歲爺生於太平盛世,打小便是心寬體胖,不識戎馬,無論習性體態,均不同於戰亂出身的父祖,久而久之,便得了個「豬皇帝」的外號,天幸「豬朱」諧音,旁人聽在耳裏,倒也難以察覺,否則不孤子吾道不孤,怕得去牢裏尋知己了。

眼見眾人望著自己,王魁趕忙咳了一聲,道:「事情是這樣的,老朽有個朋友,姓袁,外號叫做『醫神』,他老兄醫術精湛,尤愛著書立論,久而久之,便成了太醫院頭牌禦醫,專給皇帝治病。可近幾年來皇上陰虛內耗,體力日降,自覺不管用了,便下旨給我這個朋友,命他開個藥方出來。」崔軒亮皺眉道:「不管用了?什麽意思?」

不孤子咳了一聲,拿起了隨身的飛劍,奮力昂舉,不久便軟軟下垂,崔軒亮愕然道:「這……這是什麽怪病?」正起疑間,點蒼七小雄已然笑鬧起來,只見玉川子拉住了赤川子,羞嘆道:「皇上,奴家還沒盡興呢。」赤川子朝下一望,皺眉道:「沒法子,已經壞掉了。」崔軒亮啊了一聲,登時臉紅過耳,才知三宮六院七十二嬪妃,皇帝一日三回,已然不堪負荷了。他吞了口唾沫,低聲道:「原來是這樣的病,那……那皇上吃了藥後,可有好轉麽?」

王魁嘆道:「朽木……不可雕也。縱是通天神木,經得日砍夜伐,也要枯萎凋零,何況其它?這袁神醫也是可惡,明知這病除了休養生息,無藥可治,卻又怕皇上治他的罪,便把老朽的名字供了出來,說什麽『神醫』擅醫上半身,『鬼醫』專治下半身,一上一下,各有所長,皇上龍心大悅之余,便把我從九華山上抓下來啦。」

聽得「九華山」三字,眾船夫頓時躬身下拜,齊聲道:「原來道長是九華大俠,無怪這般高明醫術。」尋常武林門派殺人放火,無所不為,九華一脈卻大大不同,門人精通各種術數,嘉惠鄉民,眾船夫雖非武林人士,卻也曾聽聞他們的大名。一時都甚仰慕。崔軒亮笑道:「道長,你們九華山是在安徽青陽吧?咱老家便在安徽蚌埠,算是鄰居,日後可以去你家玩耍了。」王魁嘆道:「玩什麽?咱們九華山要搬家啦。」眾人訝道:「搬家?」王魁嘆道:「咱們九華山人少,偏偏門裏旁門左道太多,什麽醫術、易容術,刺繡、藥學,樣樣都有經書傳下。連賭博烹飪的本事也有前人鉆研,這便害得門裏出了個『鬼手賭王』啦。」崔軒亮喜道:「賭王!那可妙啦!王大夫為何不高興?」王魁嘆道:「高興什麽?咱們九華本是正宗武林劍派,可門人個個不務正業,沒一個練成武功。就拿老朽來說吧,我向來獨锺醫術,不愛練武,打架本事差勁得很,便給人家稱作了『鬼醫』。我那師侄更是不長進,門裏什麽不好學,偏愛賭博,二十歲不到就練了一身精湛賭技,從此吃遍大江南北,專出老千。本想這小子能賺點銀子回山,誰知半年前他去了一趟京城,遇上了當代賭神,兩人大戰一場,他老兄便把山上祖業輸了個精光,現下人家約齊了幫手,天天上山逼債,咱們又打不過人家,日後不知怎麽辦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