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九章夜將至〔上〕(第3/5頁)

鐵桶一樣的人群如潮水般分開,讓出了一條道路。

陸無歸攜金寒窗邁步就行。

杜柏喊聲:“慢!”

陸無歸止住腳步,笑道:“杜香主變了心意,要將我留下?”

“閣下擅闖曾老街,犯了規矩,但沒到和我們結仇的地步。水路風煙大度不究,所以你可以走,一個人走。金公子是舵主的客人,尚需在這裏盤桓幾刻。”

金寒窗聞得杜柏的留客之語,伸出一雙淤青手腕,氣惱道:“留客?敢問天下間有用繩子留客的嗎?這些激烈手段我念在靳舵主是一心維護,仍是感激不盡,過去就過去了。但眼下,我有急事在身,非走不可。”

“相關事宜,舵主早已吩咐。金公子想要出街,只能等舵主回來。”

杜柏語氣強硬,沒有商量的余地。

金寒窗罵道:“你這個不通人情的蠢漢。”

“這是規矩。”杜柏魁然而立,也不生氣。

陸無歸的目光在人群中睹了一圈,溫言道:“不能通融?”

杜柏道:“要違背舵主的命令,除非摘下我的腦袋。”

陸無歸面容冷峻下來。若此時帶不走金寒窗,等到靳雨樓返回曾老街再行動,無疑難上加難。

陸無歸環視四周,伸手搭上了短劍的劍柄,氣定神閑的道:“劍利則路闊。一條路是大是小,能容納幾個人並行,看來還是要靠劍來決定。”

陸無歸話音剛落,“呼啦”一片響動,圍攏的近兩百余人紛紛擎出了兵刃。閃成一片的兵刃寒光下,不需要刻意的猙獰表情,一人一點殺意,殺氣就如攝魂之海。

金寒窗在這等陣仗之下,覺得頭皮發炸,提著“錦瑟傘”的手腕都有些輕顫。

這近兩百人尚且不是曾老街的全部戰力!

根據金寒窗的印象,曾老街上幾乎沒有不會武功的閑人,那些在遠處忙碌的工役隨時都可能過來支援。而且靳雨樓手下除了三大香主之外,還有一只名為“美人魚”的直屬部隊,這支神秘的部隊尚未現身,不知她們是不在,還是正暗伏著。

戰局一開,敵手是多到打不垮的,唯有死命沖出去。

可是這麽多人攔著,能沖的過嗎?

金寒窗掂腳相望,長街出口就在五十步遠處。真動起手,毫無緩沖的和數百人亂戰,金寒窗估計走著“騞砉步”也要七步濺血。於是他急忙打個圓場,笑著道:“大家有事好商量。又沒有深仇大恨,何須動手呢。”

“金公子,你能認識到這一點很好。不過我看,你這位朋友的想法並非如此啊。”

杜柏冷看陸無歸,語氣嚴寒。

金寒窗轉目一看,陸無歸竟在拔劍。

小六瘋了。

竟真的要動手!?

金寒窗依然保持著笑容,不過笑容卻開始走形,他低聲道:“小六,我剛才的想法沒有深思熟慮,千萬不要當真。”

陸無歸劍刃出鞘,怡然道:“我知道。”

金寒窗難以忍受陸無歸這種明知故犯、身心背離的可怕舉動,怪叫道:“既然知道,那你這是做什麽!一街的人!你對付得完嗎?”

“我沒準備對抗整個曾老街。”

“那,那拔劍做什麽?”

陸無歸搭劍在肩,看定杜柏,挑釁而輕蔑的道:“摘下他的腦袋就行了,他自己說的。喂,傻大個,你說話算話吧。”

金寒窗哭笑不得。

向來精明的小六,今遭怎變個白癡?小六是很厲害,但杜柏看來也並不弱,杜柏更不會和你單打獨鬥,要想在人群中制住杜柏,這難度可是遠大於直沖出曾老街。若真心裏有這種想法,你可以假裝親近,再偷襲,而如今公然說出這種話,只是在觸怒曾老街罷了。

果然,聽到陸無歸的狂言,人群一陣躁動,沒有人能允許這種刻意的猖妄。

“想找死,成全他。”

水路風煙眾門徒只等主事人一聲令下,即群起攻之。

陸無歸言談間看扁了曾老街,不,他好整以暇的樣子根本就是沒把在場數百名好漢放到眼裏。似乎在陸無歸的眼中,杜柏如插標賣首,其余門徒統統酒囊飯袋,挑戰的口氣像是一個說書俳優在隨便調侃。

杜柏面色鐵青,沉聲道:“小子,報上名來,我不殺無名之輩。”

“本人陸無歸。”

“螞蟻窩?‘背水一劍’陸無歸?很好,陸無歸,你盡管出劍試試吧。”杜柏戟發而立,額角青筋崢嶸,指骨握動作響,小臂上的血脈如蚯蚓蠕現,氣勢駭人。

“不用試了。”稍觸即發的節點,一個聲音遽然響起,響在杜柏的背後。

杜柏的軀體登時僵硬,像是被這聲音的冰冷所凍住。眾人聞聲看去,舉目皆驚,一把刀赫然架於杜柏肩頸。

一個突然出現的人,一把倏然出鞘的刀。在場眾人的注意力俱被陸無歸吸引的時候,這兩者才顯露了殺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