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上林移玉輦(第3/6頁)

他皺眉,問匆匆迎上來的耶律燕哥,車上拉著什麽東西。耶律燕哥志得意滿,差點兒脫口而出:“嫁妝!”算她反應奇快:“逃跑路上要用的家什呀!”趙長安又苦笑了,心思:自己這一世,逃跑的次數也不少,可這樣豪華隆重的“出逃”,還真從沒試過,只盼以後也莫再試了。他問:“馮先生和子青呢?”

耶律燕哥笑視他:“咱們兩個一輛車,那兩個下人,在那一輛車上。”一指後面一輛馬車。

趙長安看也不看她一眼,道:“我不乘車!”耶律燕哥一怔,見他已下階,徑直走到一名騎士馬前,令他下馬。騎士不敢違拗,依言而行。趙長安踩鐙上馬,沉臉一拉馬韁,撥轉馬頭,隨手一鞭抽在馬股上,領頭向宮門外馳去。

耶律燕哥鐵青了臉,喝斥發愣的兵士:“發什麽傻?走呀!”說著上了一輛華貴馬車,一眾人遂浩浩蕩蕩地沿著宮中的一條大道往外而去。

宮內規矩,一當日暮,便閉門上鑰,但這夜卻奇怪,這數百騎人馬自後宮一直馳出了遼皇宮的大門,卻是座座宮門敞開,一路暢行無阻。到了大街上,巡夜的京城兵衛見了,也是遠遠地避到兩邊,竟不加以盤問阻攔。

待眾人出了大敞著的燕京城南門,耶律隆興、蕭項烈站在城樓上,目送他們漸漸消失在濃重的夜色中。耶律隆興長籲了一口氣,緊接著又嘆了一口氣,道:“唉,以平宋的脾氣,也不知能不能收服得了三弟?”

蕭項烈答道:“不管怎樣說,公主殿下對世子殿下總是有救命之恩,且只論身份,配世子殿下也盡夠了。”耶律隆興心裏不以蕭項烈的話為然,但事已如此,又能如何?

時過深秋,天氣轉冷,距金城北門六十裏外,路邊的一家小酒館中熱氣騰騰,有那興頭的食客更擼起了袖子,亮出了膀子,精光著後背,大說大笑。

這時,遠處一陣馬蹄聲響,隨著蹄聲漸近,地皮都起了震動,來的少說也有三四百騎人馬。食客盡皆奇怪,便有人問一個魁梧大漢:“顧把總,怎麽回事?是你們廂軍往北回防?”

顧把總也一臉的驚詫,說道:“老子的廂軍一直駐在西邊的馬過河,防範那最近在邊境上一直緊張兮兮的西夏兵。這支打北來的隊伍,是哪家狗娘養的部下?怎麽經過老子的地面上,事先也不知會一聲?”

就在這一愣神間,三四百騎已到了酒館門外。眾食客一看,無不大驚,有幾人“啊喲”一矮身,已鉆到了飯桌底下,但更多的人卻癱在凳上。這三四百騎竟全是遼兵!眾遼兵圍簇著十幾輛四馬拉的大車,車簾遮得嚴嚴實實的,也不知裏面載著些什麽。

顧把總大驚,單刀已然在手,但隨即便想:老子今天只帶了四個護兵,這還鬥個屁鬥?算命的陳半仙說老子今年流年不利,有刀光之災,原來竟是應在今天!奶巴個羔子的,死就死了,好孬還吃了朝廷那麽多年的糧米。何況老子這一死,上頭定有撫恤,說起來也算是為國盡忠。

但遼兵並不沖進來搶掠。一個領頭的著漢人長衫的黃臉青年撥轉馬頭,到了一輛華貴寬大的車前,沖著車帷裏怒喝:“你到底還要他們陪著我‘逃’多遠?都到這兒了,還不遣他們走?”一口如假包換的冀北口音。顧把總一頭霧水:逃?敢情這是群逃兵,來投奔我大宋的?奶巴個羔子,事情整個弄反了!

華貴大車的車帷掀起,一個錦衣少年臉漲得通紅,眼淚都快被氣出來了:“有話就不能好好說?一路上,就像這樣罵來罵去的,我……我幾時招你惹你了!”

那黃臉青年正是趙長安,他別過臉,悻悻然地道:“別岔話,你就明明白白地說吧!”馬鞭一指三四百人,“這些人到底還要跟我走多遠?”耶律燕哥咬了咬牙:“你看他們就這麽不順眼?”趙長安眼望別處,馬鞭煩躁地敲著馬鐙。見他如此,耶律燕哥忍氣吞聲:“那……等吃了飯,我就叫他們回去,這樣總可以了吧?”

趙長安愈加煩躁:“不成!我沒銀子付他們的飯錢!”耶律燕哥記著臨行前耶律隆興的囑咐,面色一陣紅一陣白,命車旁的兩侍衛帶隊回去。

兩侍衛怒視趙長安,恨得牙癢癢,這時聽主子發話,兩人咬牙道:“主人,蘭公子既是不喜歡我們,莫如我們一道回去吧?”

趙長安真正求之不得,連聲道:“對對,你就跟他們回去吧,反正我那兒你去了也住不慣。”耶律燕哥的眼淚終於奪眶而出:“我為你,把家裏人全得罪光了,現在你讓我回哪兒去?”

“公子……”後面一輛車的車帷掀開,一個青衫少年下車趕來,怯怯地道,“公子,你……就莫再為難她了……”話未完,“刷”的,一下,耶律燕哥已一皮鞭抽過來:“滾開!賤婢,主子們說話,哪輪得到你插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