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兵戈服帝子(第3/7頁)

趙長安微笑嘆氣,扔掉長槍,放開子青,用目光安慰她,手一揚,將玉符擲還蕭太後,然後轉身,緩步邁向馬車。托盤武士又端來了一盞美酒,正在那裏候著呢!

“葡萄美酒夜光杯,不飲兄長馬上催。”他舉起酒盞,一飲而盡,將杯底朝向蕭太後、耶律隆興等人照了照,接著吟道,“醉臥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

兌制了“銷魂別離花露”的葡萄酒確實厲害,酒方入喉,趙長安便覺一陣輕微的暈眩直沖頭頂,全身真氣頃刻消失得無影無蹤。他一歪身,斜坐車轅,喃喃苦笑道:“誰道此酒,不真個銷魂?”

三日後,除留了四萬精兵駐守靜塞,余下的十六萬大軍隨帝、後二駕浩浩蕩蕩回到了燕京。留守京城的遼文武百官,早在距京城一百裏的地方設帳搭棚迎候。待帝、後的禦駕到後,見非但二主平安歸來,且全殲了西夏大軍,全朝上下無不喜氣洋洋。但卻無人得知,帝、後此次巡狩,尚有一個比大敗西夏軍更大的斬獲:生擒了南朝天子駕前的第一重臣,聲名震動天下的宸王世子——趙長安。

原來在歸途中,耶律隆興就已想方設法勸降趙長安了。高官豐祿、金銀美女,凡天底下一個人所能想得到的無上的享受,他都許與了趙長安。無奈趙長安本就位高爵顯,又極得宋帝寵愛,那些常人眼中羨不可及的勸降條件,在他看來,不值一哂。

耶律隆興成日裏老太婆般在他耳邊聒噪,最後,他不勝其煩,索性道:“皇兄,索性你來歸順我大宋算了。若你來了,禦弟保證能給皇兄萬名絕色美人、百萬兩黃金、千萬兩白銀。再憑禦弟我在皇上跟前的薄面,封皇兄你做一位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親王,如何?”他說的這些,除了爵位,每一樣都比耶律隆興勸降的條件翻了十番。

耶律隆興被他噎得面上陣紅陣白,半晌說不出話來,一怒之下,扭頭回到禦帳中。待漸漸平復了情緒,方始發覺自己幹了一件蠢得不能再蠢、笨得不能再笨的荒唐事,自己根本就不該將他生擒了來!

他在擒住趙長安前,因震懾於他驚人的智計、過人的膽識、無雙的武功和應敵的能力,特別是他那種無分漢遼、天下一家的胸襟氣度,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將如此曠世難逢的奇才收為己用,助自己一展逐鹿中原、一統天下的雄圖霸業。但經過這三日的接觸,方發覺這個三弟脾性好時如初春朝陽,和煦溫暖,可若一不對他的脾胃,立時便倔冷得如亙古不化的萬年寒冰。

他細想想,自己還真沒有令他歸順臣服的本事,且無論怎麽說,他都救了自己及治下的九萬百姓,還與自己八拜結交。若自己這生擒救命恩人兼結義兄弟的“壯舉”傳揚出去,那以後可真的沒臉見人了。是以甫離靜塞他便下嚴旨,嚴禁所有人等泄露趙長安被擒一事,否則格殺勿論。遼人素來忠勇事主,且也均覺擒趙長安一事有失光明磊落,是以人人緘口。但耶律隆興卻被心中的一塊大石壓得沉甸甸地透不過氣來,放他,心猶不甘;倒是想留,卻又留不住。

時近深秋,天氣已頗為寒冷,陣陣朔風刮得人無不縮頭。但遼皇宮北角的一座小樓上,低垂的帷幕中卻溫暖如春,令人在這凍雲黯淡的天氣裏昏昏欲睡。

蕭太後著一條鵝黃色曳地百褶羅裙,在一群宮女的簇擁下來到樓前,見一個太監正要端盤上樓,她沉聲喝住太監,接過托盤,對所有人包括守衛的侍衛道:“全退到院外去,不許任何人進來。”隨即一人端盤上樓。

穿過重重帷幕,她額上微微見汗,是樓內的四只白銅大火盆中的炭火燃得太旺了?可當她去掀最後一重綠紗帷幕時,為何雙手又微微顫抖,如被寒氣侵襲?

織錦綠紗帳裏,雕花象牙床上,躺著一個人,這人雙目微合,好夢正酣。蕭太後凝視此人,臉色一下變了,變得柔情萬種,那種柔情,既是閨中少女見到了期盼已久的情郎的柔情,亦是獨守空房的少婦等來了離家飄泊經年、而終於倦而知返的丈夫的溫情。

床上人是誰?竟能令一位已孀居多年的太後臉上煥發出如此的神采?她癡望床上人,亦不知望了多久,忽聽這人冷冷地問:“尊駕看夠了?”她一怔,臉色立刻冰冷如鐵:“原來,你根本就沒睡?”

床上人一聽她的聲音,渾身劇震,倏地睜眼,喃喃道:“葉葉,真的是你?是你來了?”

她竭力抑制滾水樣沸騰的心情:“馮先生在喊誰?”床上人正是馮由。馮由怔了怔,苦笑:“葉葉,我曉得的,你恨我,不該在十八年前不辭而別,我……”

“恨你?你算哪根蔥、哪瓣蒜?本後會來恨你?你配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