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慟莫相哭(第2/7頁)

趙長安手足冰涼,胃內翻湧。蒼白的肌肉、殷紅的鮮血、森森的白骨、獰厲的慘嚎、披散的頭發、因劇痛而扭曲的面孔和因恐懼而變形的表情……肖一慟斜睨他發白的臉色和微微顫抖的身體,悠然道:“記得最長的一次,花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才把一個小龜兒子的身體浸到了心口,讓他在咽氣之前,笑著對老夫說了一聲‘多謝’。”他又斜了趙長安一眼,“世子殿下,現在,你已有出手的理由了吧?”

趙長安沉默半晌,方道:“大先生的一慟劍,二十年前就已威震江湖,但是,大先生真正淩絕天下的,卻是內力!”

肖一慟倏然動容:“知我者,殿下也!不錯,老夫的內力,確是還要勝劍法一籌。這秘密,老夫原以為只有那十個老夫劍下的死人才曉得!”趙長安深吸了一口氣:“無雙的劍法、絕頂的內力!趙某不才,今夜願領教大先生的萬悲劍法!”

肖一慟笑了:“這十六年,老夫沒白等。不過……你畢竟年輕,內力要稍遜老夫,但你有緣滅劍,相比之下,一慟劍就差點兒,拉扯下來,倒也旗鼓相當。好,世子殿下,請亮劍!”

趙長安看了看已橫劍胸前,以一式“蒼松迎客”向自己行起手禮的肖一慟,眼四下裏一掃,見殿角花架上擱著一只塵灰滿布的花瓶,瓶中插著一段花葉早已凋萎的枯枝。他款步過去,拈起枯枝,然後轉身面對肖一慟。肖一慟一愕,旋即怒氣勃發:“你要拿它來迎戰一慟劍?”

趙長安一笑,不答。他那無可無不可的笑容,讓肖一慟感受到的,卻是無比的輕蔑。

肖一慟怒不可遏,一聲厲叱,一慟劍的劍光如匹練般,霎時間就將趙長安的全身罩住了。一劍揮出,森寒的劍氣撲面而來,殿外觀戰的數百西夏侍衛均不禁倒退數步。劍過空中時帶起的風聲竟如同人在慟哭,慟哭又有人將喪生在這柄惡魔附體的一慟劍下!

趙長安後退,這一劍已將他所有的攻勢封死,他只有後退,他的身子已被這一劍上所附的排山倒海的內力迫得後仰。

劍氣森寒,劍聲悲慟,那寒氣,仿佛昆侖之巔上亙古不化的萬年冰雪,只看一眼,就能感覺到那銳利刺骨的寒意。只有一慟劍,才會發出這種森寒的劍氣,亦只有一慟劍,才會帶著這種令人意志崩潰的哭聲!

霎時間,肖一慟已揮出九劍,這九劍,凝注了他一生的武學修為,凝注了“萬悲劍法”的精髓。趙長安無法還擊,事實上,他甚至無法抵擋那已完美無缺的劍法,也無法抗衡那深厚至極的內力,而手中的枯枝,也無法格擋那柄鋒利無匹的一慟劍。他連退九步,背已貼在了殿壁上,他已退無可退!

肖一慟冷笑,劍走遊龍,“刷”的一聲,疾削枯枝。雖然他只揮出九劍,趙長安只連退九步,但就在這片刻間,他已明了,敵手的全身沒有一絲空門和破綻。既無破綻,那就逼他露出破綻,既無空門,那就為他創造一個空門!破綻、空門,就是那一段枯枝!

就在一慟劍劍鋒堪堪觸及枯枝的瞬間,劍光閃電般破空飛來,令人心碎的哭聲已灌滿趙長安雙耳。“錚”的一聲,一慟劍已削去了趙長安勉強舉起相迎的枯枝枝頭的三分之一。就在這一刹那,空門出現了!

一個極其細微的空門,出現在枯枝下的三寸三分,趙長安的右脅處。天底下無人能看見並把握住這轉瞬即逝的一個空門,但肖一慟卻看到了,因為這個空門本就是他創造的。他抓住了這個他所創造出來的機會,劍氣就在這一瞬間搶入了這個空門,枯枝已根本無法施展。

劍光一閃,已到了趙長安的右脅。就在這一刹那,他握著枯枝的手一抖,似是被奇寒刺骨的劍氣激得顫抖,手腕一翻,枯枝輕輕一點,剛被一慟劍削斷還尚未飛離的那一截枯枝枝頭,便如一縷寒星般,激射一慟劍劍尖。

沒有一絲聲響,只有一點兒微弱的火星迸出。這點兒火星如此暗淡,被雪亮的劍光盡數遮蓋了,但那短短的一截枯枝卻已點中了一慟劍的劍尖。天底下沒有人能在這電光石火的一瞬間,迎擊上閃電般刺來的那點劍尖,沒有人的出手能夠如此得快,這麽得準,但趙長安卻做到了。

枯枝枝頭在劍尖粉碎之際,劍尖輕輕一頓,肖一慟立刻感覺到一股柔和的輕顫自劍尖傳到了他的全身,他仿佛覺得,殿中有一縷風正舒緩地吹起,對方手中的枯枝竟已化成了一縷清風,輕輕地、柔和地向他拂來。

這次,輪到肖一慟後退了,他只見對方袍袖輕揮,竟像要將那一段枯枝貼在一慟劍劍身上。他一氣揮出了十三劍,貫注了他畢生的武學修為和功力,劍劍矯如飛龍,驚似閃電,為的只是避開那輕飄飄,看似毫不著力的一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