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真真亦假假(第2/6頁)

“就這樣一通亂打,慢慢地,我支持不住了。那畜生也發了狂,大喝一聲,提掌就要擊我的天靈蓋,這一掌只要打實,我定會腦漿迸出。可不知為何,他卻又住了手說道:‘一掌打死你,那可太便宜了,我要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說著拿一柄金蛇狀的小刀,在我身上一通亂刺,‘哼哼,那個老不死的剛才刺了本少爺一劍,現在本少爺還你三十刀,咱們兩不虧欠,算扯了個直。’之後松開我的衣襟,一腳踹開我,上坡去了。”

說到這兒,晏雲孝眼中熱淚終於流下來了:“坡上爹連連大聲慘呼,還有……那難聽得要命的兵刃砍削聲,接著就聽見爹厲聲嘶喊:‘姓尹……姓尹……’肯定是那畜生又殺傷了爹,再後來……爹就沒了聲息。而我也昏了過去。也不知過了多久,我才醒轉,四周黑黝黝的,一點兒聲息都沒有,那些惡賊已經走了,我大聲喊爹,喊小吉兄弟,可沒動靜。我想爬上坡去找他們,可坡太陡,根本上不去,沒辦法,我只好往山下爬,想趕快爬到山道邊,找人來救。也不知爬了有多遠,爬了有多久,我再也撐持不住,就又暈過去了。”

床旁眾人盡皆默然。晏雲義目睚欲裂,口中來回念叨:“姓尹……姓尹……姓尹!”

晏雲孝嘆道:“現下想來,其實那畜生叔侄早就算到我和爹要去龍門,是以就設好這個圈套來引我們上鉤。唉,那畜生武功雖不高,但若以心地論,卻最陰險歹毒。當日裏小妹說他人不壞,我卻是信了,太過輕敵,才會弄成現如今這個樣子。”

晏荷影無限內疚,囁嚅地道:“二哥,我……當時看他,的確不太壞……”

“叭!”一聲暴響,晏荷影臉上狠狠地挨了一掌,她那雪白的面頰上立刻現出一個紅紫的掌印來。眾人大吃一驚,定睛一看,這一耳光竟是晏雲義打的,一時間,包括晏雲孝在內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晏雲義戟指晏荷影,兩眼血紅,面肌抽搐,吼道:“都是你!都是你害的!當初要不是你不聽從爹娘的安排,從家裏偷跑出來,怎麽會惹上這個畜生?爹和小吉兄弟怎麽會死得這樣慘?都到這種時候了,你還在說他不是壞人?你還要護他護到什麽……”

一聽他的這番咆哮,晏雲孝發抖了,顫聲問:“什麽?雲義,你……你剛才在說什麽?爹,還有……還有小吉兄弟……他們……都死了?”接著雙眼上插,身子往後一沉,昏厥了過去。晏荷影捂住面頰,疾轉身,痛哭著奔出房門。

寧致遠沉聲道:“不要慌!”雙掌按住晏雲孝胸口,吩咐晏雲義拿住兄長的雙手合谷穴,章有光馬上去請回春堂的焦郎中,何承國打碗熱湯來。眾人各自聽命,片刻工夫,熱湯端來,寧致遠用一把銀匙撬開晏雲孝的口,把熱湯緩緩灌了半碗進去。這時焦郎中也趕到了,拿脈診視後道不妨事,傷者重傷未愈,又急痛攻心,氣血上湧,這才暈厥,幸虧寧致遠以內家真氣護住了他的心脈,現已無大礙。

“等老朽針灸他的秉風、神庭、中脘等穴後,先讓他歇上一覺,明天再佐以‘五元定驚湯’即可。但……傷者後腰中的毒針殊是堪憂,如果不及時取出,並驅凈奇毒,只怕……”

晏雲義急問:“只怕怎樣?”

“只怕他以後就再起不得床了。”

短短數日內,晏雲義連遭橫逆,先是老父慘死,現二哥又面臨癱殘的危險,這種父死兄殘的悲慟,他不能承受,當即雙眼發直、面色青灰,只是喃喃自語:“姓尹,姓尹……”連焦郎中何時離去都不知道,整個人已瀕臨崩潰了。

寧致遠送焦郎中回來,見情形不對,忙點了他的昏睡穴,讓兩名弟子扶他回房去安歇。又令章有光即刻通傳兗州、並州、益州的分會堂主,令他們帶各自會中好手,速來洛陽會合。何承國馬上趕往姑蘇,告知晏雲禮、晏雲仁這裏的情形,並命六名弟子把晏家兄妹的房間看護起來,提防有歹人加害。眾人答應一聲,各自出房,辦理他交下的差事。

直到次日午後,晏雲義才醒。他起身出房,輕輕上樓,來到晏雲孝房外,正要推門,門卻從裏開了。寧致遠躡足出來,搖手示意噤聲,然後帶上房門。

兩人默無一言,下樓直到中廳,寧致遠才道,晏雲孝服了湯藥,才剛睡下,沒什麽大礙。他仔細瞅了瞅晏雲義,說道:“四哥的臉色不太好,身上沒什麽不得勁的地方吧?”

晏雲義強笑道:“沒事,昨夜睡了一覺,好多了。喔,對了,小妹……她怎麽樣了?”寧致遠嘆了口氣,說晏荷影一回房,就把門從裏反插上了,任誰叫都不開。昨天今天的四餐飯送到門口,擱涼了,又原樣端回來。現還在房裏不肯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