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死手足斷

忽然,佛龕後有人朗聲道:“娘娘,不用再找了,我就是這位姑娘的保鏢。”寧致遠從佛龕後轉了出來。王太後淡然一瞟,毫不驚惶:“這位公子好身手,來了已有多時了吧?”寧致遠亦被她那絕世的容光所懾,不敢平視,抱拳施禮道:“沒有,我是剛到的,深夜攪擾娘娘,還請恕罪。”

“公子為人所請,自當盡忠職守,何罪之有?沒被侍衛們傷到,不然的話,倒叫我不安。”她不提兩人擅闖王宮、驚擾自己的犯禁之罪,反而為寧致遠未被傷到而慶幸。在這樣大度寬容的王太後面前,寧致遠慚愧了,不禁便有一個念頭:其母如此,其子想來也差不到哪去,興許騙奪傳世玉章只是尹延年一人的私下所為,而趙長安並不知情。

他正尋思,該不該征詢一下王太後,趙長安貼身的侍衛中,有沒有一個叫“尹延年”的時,卻聽王太後輕一擊掌,殿門應聲而開。眾宮女魚貫而入,見殿中又多了一個侍衛,無不吃驚,但未奉王太後的旨意,卻不敢有何舉動。

王太後囑咐道:“雙喜,你把二位客人送到麗正門,交與帶班侍衛,傳我的話,就說他們是我請來的客人,令他們好好地把二位客人送出宮去,不得為難。”又叮囑晏荷影,“姑娘,你可記住我方才的話了?等回到姑蘇府中後,切不可再任性亂跑了,好嗎?”見她乖順地點頭,她欣慰地笑了,又吩咐雙喜,“今晚這事,不要叫王宮內府的人知道了,免得他們又尋那些侍衛、值夜巡更的太監、宮女們的不是。”

有雙喜的陪伴,又有王太後的口諭,沒費任何周折,二人便從王宮的西側門——麗正門出來了,侍衛又向他們指點了回去的方向。寧致遠謝過那幾名侍衛,沉著臉,走出一大段路,仍不吭氣。晏荷影惴惴地賠著小心:“寧公子,你生氣了?”寧致遠頭也不回:“我怎敢生姑娘的氣?我不過是生我自己的氣罷了。”

“生你自己的氣?”

“我早該清楚姑娘的性子,從來都是不聽人招呼的。今晚是撞上好人了,以後只怕不會再有這種運氣了,到時候姑娘要有個什麽閃失意外,那我可真是現拿頭去撞墻都嫌太晚了。”話雖是責備,卻充滿關切。晏荷影聽了,愧疚不已,忙疾行幾步道:“寧公子,今晚是我的不是,在這兒我先給你賠禮了。”說著襝衽躬身,深深地福了下去。

她著男裝,卻做女子萬福。幸喜二人身周並無旁人,否則的話,任誰見了都要萬分詫異。寧致遠忍俊不禁地道:“罷了,罷了!唉!真正不是冤家不聚頭。”話方出口,便察覺說漏了嘴,忙岔開話頭,“今晚折騰半宵,卻是白忙了一場。”

晏荷影道:“倒也不算毫無斬獲,方才我聽宮女告訴王太後,趙長安現在洛陽的函谷關。要不,寧公子,我們就去一趟洛陽?說不定那個姓尹的就跟著趙長安。”也不知為何,她一提到尹延年,心中便是一陣刺痛。寧致遠正在沉吟,並未看見她眼中那絲一閃而逝的痛楚,點頭道:“現在看來,我們也只能作一趟洛陽之行了。”

次日午後,眾人辭別張涵,離東京往西去,經虎牢關古道進入洛陽。在四海會洛陽分會住下,寧致遠隨即吩咐分會堂主章有光及會中眾兄弟,四處打聽趙長安的行蹤,但一連數日,毫無所獲。

這天用罷午飯,眾人正在花廳內商議,究竟是該繼續苦守,還是另作打算時,守門弟子送進來一箋書信,道是剛才門外來了個老仆,煩該弟子轉交此信,這名老仆言明了,信須由晏天良親啟。

晏天良接過,只看了一眼信封,一怔,面露喜色,忙忙拆開來一瞧,面綻笑容,看完信,仔細折好,放入懷中。然後他告訴諸人,投信的是他一個多年的好友,二十年前封劍歸隱,接著就失了音訊,原來是在離這兒六十多裏的龍門隱居,現得知他在這兒,特修書邀他前去盤桓數日。晏雲孝問道:“爹,您說的是歸明林歸老爺子嗎?”

晏天良笑道:“就是這老東西!”

寧致遠自見晏天良以來,他一直都是大家巨族當家人沉穩凝重的樣子,現卻出語隨便,且還笑謔,顯然,這個自己從沒聽說過的歸明林,與他的交情非同一般。他詢問晏天良打算幾時赴約,晏天良道是越快越好,反正現在趙長安也沒訊息,在這兒也是空耗時日,他擬帶著晏雲孝去龍門呆上個三五天再回來。

寧致遠要找幾個會中弟子陪他一道去,晏天良婉謝了,道只要請一位熟識路途的人帶路就行了。不過片刻工夫,章有光已帶了一個英氣勃勃、濃眉大眼的壯實後生進來:“少掌門,這是小吉兄弟,龍門人,晏老前輩要尋人帶路,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