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父死手足斷(第5/6頁)

而晏荷影眼前一黑,已歪倒在地。在四哥淒慘的叫聲中,她隱隱聽見有人道:“啟稟少掌門,車夫老韓也死了……”

寧致遠自十七歲行走江湖,親歷了不計其數的險惡戰陣,也見過了太多的慘厲之事,但在那麽多令人發指的慘景中,卻以上月初朱承岱的妻女,及今夜晏天良、小吉和車夫的死狀,最為殘忍可怖!這種死狀,令人看過一眼之後,就無法再看第二眼。

他見晏家兄妹倆悲傷得已幾近癲狂,而自己又何嘗不是恨怒填膺?但畢竟是天下第一大幫的掌門人,在身周眾兄弟切齒的詛咒聲中,他仍能盡力克制,保持鎮定。眼光掃處,他忽見晏天良緊攥著的左掌中,一道金光一閃!他心中一動,輕輕托起老人的左掌,翻轉,扳開手指,一看,原來是一塊黑黝黝的鐵牌,正面一條五彩金龍,背面是兩個字:火捌。

金龍在火光的照耀下,張牙舞爪,跟活了一樣。晏雲義瞪視鐵牌,當日在雪姿堂,他曾聽晏荷影說起過這種鐵牌,而從家中出來後,與寧致遠一路同行,兩人言談甚契,也聽寧致遠說起有關金龍會的種種作為,但直至此刻,才見到了實物。

這時晏荷影悠悠醒轉,寧致遠將鐵牌遞到她眼前,問道:“晏姑娘,你好好看看,這塊鐵牌,跟你在那山林中,還有尹延年衣袋裏看到的,是不是一個樣?”

晏荷影抖手接過,只看了一眼,便不想再看第二眼,肯定地道:“是,就是這個樣子,一模一樣!”聲音雖輕,卻讓草叢中的一幹人心頭大震。

章有光咬牙道:“少掌門,事情明擺著的,就是金龍會的那幫賊混球幹的。可他們幹嗎要向晏老前輩和晏二俠下手呢?”寧致遠凝目望向昏暗得沒有一絲亮光的天邊,良久,方緩緩地道:“究竟為了什麽,等過兩天二哥醒了,興許就能知端倪。現在,我們先下山吧。”

晏雲孝在回到洛陽的第四天才醒。眾人得訊,急忙趕到床前,晏雲義握住他的手,又喜又悲:“二哥,你可醒了!爐子上燉著參湯,要不要喝一點?”

晏雲孝輕聲道:“不用。”看了看圍簇著的眾人,問道,“爹,還有小吉兄弟他們呢?他們傷得怎麽樣?不會有事吧?”眾人聞言,心中俱一酸。

晏雲義剛要答,寧致遠已搶先道:“哦,不礙事,晏伯伯和小吉兄弟都已經救過來了,只是他二位的傷勢太重,還沒蘇醒,但性命卻肯定是保住了。”晏雲孝大慰,輕輕笑了:“只要爹和小吉兄弟沒事,我就是再多挨個一兩掌、多被砍個一兩刀,也還是劃算的。”眼見他那笑容,又聽他如此說法,眾人心中俱是大痛。

晏荷影轉頭,悄悄拭淚。晏雲孝畢竟重傷初醒,神志恍惚,沒察覺出眾人強作出來的笑容背後,隱藏著的悲慟。

晏雲義追問二哥到底是誰下的毒手,暗害他和父親。晏雲孝卻不即時回答,只出神地盯著帳頂,眼中滿是奇怪的神情,半晌,方道:“兇手是誰?你們再也想不到,莫說你們了,就連我和爹當時也絕沒料到,兇手竟會是他!他竟敢現身出來,暗算我們!”

“二哥,這個畜生是誰?你倒是快點兒說呀!”晏雲孝神色奇異地笑了:“這個畜生,就是尹延年!”

尹延年?眾人大吃一驚。“想不到吧?”晏雲孝苦笑,但眼中卻無一絲笑意,只有憤恨和鄙夷,“我和爹當時也沒想到,大家天南海北地四處找他,他倒先自己找上門來了。”

寧致遠把一碗溫熱適中的參湯端了過來,道:“二哥,先喝點兒,慢慢再說。”晏雲孝點頭,就著他的手,將參湯慢慢喝盡。晏荷影用手絹為他擦凈嘴唇。

晏雲孝長出了一口氣,道:“說起來,我能逃出一條命來,還真多虧了小吉兄弟。”他誠摯地說,“致遠弟,你四海會裏的弟子,可真正都是些俠肝義膽的好漢子!”他只當老父、小吉均已獲救,心中歡喜,想,反正時日尚多,報仇一事盡可從容。卻不知眾人皆急得心如油煎,但又不敢催他,只怕會引起他的疑心,對他的傷情大有妨害。

晏荷影終究忍不住了,柔聲問:“二哥,那天你跟爹去龍門,是怎麽遇上那個……畜生的?”

晏雲孝慢慢地說道:“那天我和爹、小吉兄弟出城,因為時間寬裕,加之道不好,就走得慢了,將近晚飯時分,才走了二十多裏路。馬也疲了,人也乏了,正好見那邊有家茶鋪,爹說,不如先下車,去鋪中喝盞茶,讓馬也飲一飲水,反正時間多的是,又不急著趕路……”三人下車進了茶鋪,老韓坐在車轅上抽旱煙,順便讓馬吃點兒草料。才坐下,茶還沒沏上來,就聽店角的那張桌旁,有人用很蹩腳的姑蘇話低聲說:“叔叔,聽說這幾天,姑蘇晏府的那個老東西,帶著兒子、女兒在到處找小侄?小侄我這心吊吊的,想要麽先跑北邊避一避,等這陣子風頭過了再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