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尋他千百度(第3/7頁)

“好啦,你個老油枯,不擠不出油。”張涵笑道,“老尹,還有點兒事問你,那個麻子臉侍衛,你知不知道他叫什麽名字?”

尹大明眨巴著眼,好半天才轉過神來:“敢情,鬧了半天,各位爺不是要問宸王世子殿下呀?”寧致遠微笑道:“我們不是小姑娘,對他沒興趣。那個麻子臉侍衛是不是也姓尹?還有,那天後來的幾個青衣侍衛裏頭,有沒有一個人這裏,”寧致遠一指自己的左眉尖,“有顆朱砂紅痣?”

尹大明復細想:“好像……有?……嗯……唉呀,實在是記不清了,實在是光顧忙著看殿下了。”

張涵好氣又好笑:“老尹,你既不是小姑娘,也早過了十六歲,怎麽一門心思地只盯著他看?”尹大明愁眉苦臉地笑:“張爺,不是小人說話不靠譜,這位殿下,是您老沒見到,您老要是見到了,包準也得跟小人一樣,先眼珠子不錯一下地瞅個飽再說。”

待尹大明拱手出了竹簾,寧、晏、張等人面面相覷:原只道是官府對傳世玉章有謀奪之心,現在看來,竟是趙長安對其有霸占之意。單是官府已令人撓頭,而趙長安是什麽人?天潢貴胄、龍子風孫,當今天子駕前的第一重臣。若要向他追討傳世玉章,那豈不就是跟朝廷作對?一番低語後,幾人決定先進城會一會趙長安,然後再作下一步的打算。

東京居,大不易。而若有人能把這“大不易”的事不費吹灰之力便解決得妥妥帖帖,那這人就是高人了。張涵無疑就是這種高人。因為東京最大、最出名的客棧——匯義館就是他在打理。不過,宇致遠等人卻並未宿在匯義館。張涵道:“那裏人多眼雜,吵得很。不如這碧雲水築來得幹凈清靜,房舍也還將就。”

寧致遠倚在碧雲水築青蓮軒的欄杆上,左右一瞟,笑了:“張大哥,這麽好的地方,在你的眼裏,居然還只是‘將就’?”

張涵正色道:“東京城池重重疊疊,分皇城、內城和外城三層。最外是後周築的羅城,有十二門;裏城也就是唐時的汴州城,是東京的第二道城垣。五代起曾多次修建過,有十門。宮城又叫大內,正門是宣德門,正殿是大慶殿。宮城南面,從宣德門經州橋、朱雀門到南薰門的南北向大街,闊二百多步,叫禦街、禦路,又叫天街。兩邊的禦溝,砌磚石護岸,溝裏長滿了蓮荷。天街緊鄰皇城,向北可一直到皇宮的朝廷正殿,往南可到閶闔門外的大相國寺,在全城中也最繁華熱鬧,幾乎聚集了所有皇子王孫、公卿貴戚的府第。那些府第的豪華氣派,不是我們這些小民可以想象的,就只站在那些府第的大門外隨便張望一眼,也會讓人頭暈。”

晏雲義撇嘴笑了,認為他在誇大其辭。張涵看在眼中,也不分辯:“不過,這些府第雖然氣派,可跟宸王宮比起來,還是差得太遠了。要論起來,恐怕除了紫禁皇城,就是宸王宮了。聽說,光那裏面的宮殿就有三十多座,其他的亭台樓閣、軒榭堂宇,更是數也數不清。”

“老天爺!”晏雲義咋舌,“這麽多?他一個人住得了嗎?”

“當然住不了,所以,不用想都會知道,他一個人在那又大又富麗的王宮裏,會有多麽的氣悶無聊!嘿嘿,我倒寧願跟老婆孩子擠在一張熱炕頭上,也好過一個人坐在那大得疹人的王宮裏發呆。”

其時已入初秋,可眾人坐在軒中,無論往哪個方向望出去,俱是一叢叢茵茵搖曳的碧竹,一枝枝高低參差的風荷,清風徐來,暑消汗收,眾人一路奔波的疲乏困頓,霎時間都已煙消雲散。

晚上晏荷影被安置在園中景色最佳的聽荷雅居。竹風送涼,房舍中彌漫著淡淡的藕花香氣,間或傳來幾聲秋蟲切切的低鳴,愈發增添了房中的幽靜,亦愈發令人不能入睡了。

她披衣起身,出房,沿一條曲折幽徑,緩緩前行。

到了一座數株梧桐圍繞的亭中,她斜倚朱欄,遊目四顧,見清明的月色將身周一切皆映照得飄浮遊移起來了。這是夢嗎?唉,若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個夢,那該有多好!

想起尹延年春山般清新明凈的笑容,和二人在望郎浦上相對的日日夜夜,她神思悵惘:當日自己和他若不回來,就在那島上,執子之手,與子相契,載笑載言,與子偕老,又豈會有今天的這一切煩惱和心傷?

可他又不是真的喜歡我,他不過是來騙傳世玉章的,東西既已到手,他又豈會甘願再呆在那個貧瘠荒涼的小島上?荷影呀荷影,此刻你對他仍夢縈魂牽,他卻不知正在哪兒逍遙快活?你對他念念不忘,說不定他卻正在嘲笑你這個草包的愚蠢可笑……

“這裏太涼,小心不要受了風。”一襲錦袍披上了她的肩頭。淚眼蒙嚨中,只見寧致遠關切的面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