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明月共潮生(第5/7頁)

她伸手一扯,才發覺是一根粗長的船纜,把她和船板捆在了一起。心中大喜:謝天謝地,這一定是他綁的,莫非他還活著?可現在他又在哪裏呢?

她費勁地解開船纜,起身四處張望。烏雲遮住了月亮,黑沉沉的,隱隱約約倒也能看見一些破桅爛杆漂浮在海浪之間,但沒有半分人影。她惶恐極了,又喊道:“尹兄,尹兄……”但除了呼呼的風聲及嘩嘩的浪湧,周遭一片死寂。

她痛哭失聲,正在聲噎氣絕、不能自已之時,忽聽人低喚:“小荷妹妹,是……是你嗎?快拉我一把。”

晏荷影一驚,復又一喜:“尹兄,是你嗎?”急撲至船板側,用力過猛,險些翻落海裏。見暗黑的海水中,一人正載沉載浮。他面色慘白、頭發披散,虛弱地道:“小荷妹妹,是我,我是你的玉傑哥哥。”

她一怔,不禁咬牙道:“你?是你這個惡人?誰是你妹妹?老天爺怎麽還沒淹死你?”

王玉傑有氣無力地道:“小荷妹妹,可憐可憐我……”

“別叫我妹妹!”

“是,晏姑娘,可憐……可憐我,我快不行啦!快拉……我一把,救救我吧!”王玉傑只覺左腿上適才被文士那一劍所刺的傷口,被海水殺得痛入骨髓,兼之在水中泡了許久,他眼前一陣陣地發黑,隨時都會昏迷沉入水中。“晏姑娘,我……跟我爹做錯了,可,我真的不想殺你呀。那……都是……那個老畜生起的壞心,我這個做兒子的,又能有什麽辦法?我……向你發誓,以後,再也不敢害人了,晏姑娘……大人不記小人過……”語聲漸漸低微,大聲喘息起來。

晏荷影見他如此可憐,若再不伸手拉一把,一個大活人就要死在自己眼前了,而況他說的似也有理,他確實不想殺自己,雖然存心也許並不良善。她心裏嘆了口氣,將手遞了出去。王玉傑大喜,忙握緊她的手臂,同時雙足踩水,右手攀住船板。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晏荷影才總算是將他拉上來了。

王玉傑喘息稍定,挽起褲筒,從衣服上撕下兩條布,用隨身攜帶的金瘡藥包紮了傷口,心境立時一暢,幸好文士的劍上沒有喂毒!但緊接著便沮喪無比,唉,自己跟晏荷影在這船板上挨得了初一,挨不過十五,身處這茫茫大海,無食無水的,只怕過得個三五天,兩人一樣,都活不成。眼風掃過晏荷影,見她全身濕透,衣裙貼在高挑纖秀的胴體上,曲線玲瓏,凸凹有致,愈發顯得迷人了。

晏荷影的目光仍在海浪間搜尋,忽聽耳邊喘息聲大作,驚回頭,見王玉傑眼中充血,喉頭滾動,鼻翼翕動,縱身撲來,淫語浪笑聲中,已將她抱了個滿懷。

晏荷影驚怒至極,死命反抗,罵道:“畜生……你這個畜生!”

“小心肝,畜生也是被你逼的,誰叫你長了這麽一副天仙似的模樣?”王玉傑稍一用力,將她壓在身下,“小乖乖,不要這樣踢騰嘛,若點了你的穴道,哥哥我卻要少了很多樂趣,你也不爽……”扼住她的手腕向兩邊一分,晏荷影立覺半身酸麻,而對方嘴裏的臭氣已噴到了她臉上,她氣都透不過來了,眼前那張猙獰無比的醜臉也漸漸模糊了……

此時,卻聽王玉傑喉頭“咯”地一響,似被人扼住了脖頸,隨即那冰冷濕滑的身體向後摔落在船板上,死魚般不再動彈。晏荷影見尹延年濕漉漉地從一側慢慢爬上了船板,口中不住喘息,手足不停顫抖,顯然已經精疲力竭。

她大喜,簡直不敢相信眼前這個人是真的:“尹,尹大哥、尹大哥,你還活著?”撲過去,抓住對方手臂,喜淚奪尹延年早耗盡了氣力,癱坐在船板上,失神地盯著海面:“我沒死,可,叔叔他……”胸中一陣摧肝裂膽般的劇痛,兩眼一黑,暈了過去。

良久,他只覺雙眼如被針刺,勉強睜開,立刻陽光直射進來,連忙側頭,耳聽有人喜呼:“尹大哥,你醒了?”同時有人輕推自己的手臂。

他暗嘆一聲,睜眼,見晏荷影一雙灼灼美目正關切地凝視著自己。見他醒轉,她低聲歡呼:“尹大哥,你真醒了?太好了,太好了!你差點嚇死我了,我只怕……只怕……”

“只怕我再不醒來,你的玉傑哥哥倒先醒了。”尹延年微微一笑,坐起說道。晏荷影不覺紅了臉,咬唇道:“人家心裏急得要命,你還說這種混話?我……”眼圈一紅,兩行眼淚落了下來。

尹延年一下慌了手腳,見她面色憔悴,聲音嘶啞,低頭見一件淡藕色四合如意萬壽紋繡花綢衫披在自己身上,而她只著了一條纏枝海棠紋灑花金襇粉底羅裙、一件白底綠菱格小團花夾襖,在清晨的海風中,整個人都瑟瑟發抖。

他不禁暗自內疚,忙將綢衫除下,披在她身上道:“海上風大,你本就穿得少了,若再受了涼、生了病,那可怎麽得了?”半濕的綢衫披上身,晏荷影只覺全身立刻暖洋洋的,不禁心旌搖動,又要流淚了。她慌忙岔開話頭,將她方才捉到的一只海蜇提給尹延年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