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回 寒露落梅花 誰把江湖記 (第5/14頁)

唐寧道:“題款終可仿制,指印誰又分辨得出?”

老者禁不住怒道:“怎的如此執拗?你看,就算題款你可以仿得,難不成這指印你也仿得麽?”將手中書冊翻開,狠狠送在唐寧手中。

唐寧低頭看那題款,不過是“翩翩書記”四字,書法看來師從虞世南一派,並不難仿。倒是那指印卻奇怪,分明是一個食指之印,卻分作兩叉,看來這“俠書記”指頭長得奇怪,食指分叉,想必是曾受了傷被劈開的。唐寧當下苦笑道:“這指印在下確實仿不來的。”心道我終不能把自己的指頭拍開吧。

老者這才收了怒容,猶道:“少年人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唉。老夫也是為那‘俠書記’抄了三十部書,有些交情,這才給我題款按印。”頓了一頓道:“若說最珍貴的,還是‘俠書記’自己的那一部,他每寫一篇,便要那位名俠在此篇上題款按印,你想這部書豈非價值連城?”

唐寧只得點頭稱是。

老者得意道:“這部寶書的好處確實非凡。老夫只緣有這部書,從來走到各地,都是那些山寨門派的座上賓,以禮相敬、好好招待之余,往往還有饋贈。”

這時旁邊的聽眾更多,有一灰衣老者格外用心。那人頭發灰白,臉上皺紋很多,酒糟鼻子又大又圓,通紅發亮,耳朵奇大,眼睛卻小如一條細線,長相十分滑稽奇特,只須看上一眼,便可記牢。

老者此時嘴上開了閘,已收不住了,滔滔不絕地講道:“其實這些江湖人物除看寶書的面子,更多的那還是看‘俠書記’的面子,知道老夫與‘俠書記’相交莫逆,自然要好好應酬。”

唐寧心道這老者越說越厲害,都忘了前面說什麽了。果然那沉默已久的師兄弟開口了:“關系”、“交情”、“莫逆”,今次居然多說了一個詞,那自然是譏諷這老者前說與“書記門”有關系,後來變成與“俠書記”有交情,再後來居然“相交莫逆”了。

那老者也知說漏了嘴,忙咳嗽一聲掩過,從唐寧手中取回書冊,當眾翻開幾頁道:“你等且看這其中所記名俠之事,中條三友、少林方丈、太乙掌門、終南道人等等,尋常江湖人物要想見一面都不可得。江湖人物中若能書中有名,忝附這幾位高人之後,必然也是臉上貼金、光宗耀祖啊。”說罷,將書冊小心放回懷裏,惟恐有所毀壞。

唐寧道:“怪道‘書記門’如此受人歡迎。”

老者道:“那是自然。人人希望自己能書中留名,哪個不是對‘俠書記’恭敬有加。便是‘書記門’弟子,也是受人敬重。若是得罪了,寫些臭名上去,不是耍的。老夫曾隨一位女弟子前往洛南,那裏一個大豪,老夫在此暫且隱他姓名,情願出五百兩黃金奉贈,只求在書上將他專寫一篇。那人雖說是個強豪,卻未作出驚天動地之事來,女弟子當然不肯。再三懇求,最後只在他人事跡中提得一句,總算留了一個名字。好象是某某篇。”一時想不起,伸手入懷去取那書。

卻見他左掏右掏,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青,由青變得慘白,臉上汗珠滾滾而下,始終未把書取出來。

眾人分明見他將書放入懷中,此刻見此情形,心道奇怪。有人忙問:“怎麽老先生書不在了麽?”

那老者哭喪著臉,將手取出,果然空空如也。

眾人不覺議論紛紛,難不成這書自己長腿跑了去?老者又站起身,四下尋摸,依舊未能找到。眾人皆道一定是遭賊竊了去,當下盤查左右之人。

左右之人當然叫冤,逐個搜過皆是清白。唐寧猛憶起適才一個灰衣老者在此待過,此時卻已不見,便向眾人說起。

那老者一聽,分外緊張,忙打探那灰衣人樣貌。唐寧道:“那人六十歲上下,滿臉皺紋,頭發灰白,眼小鼻寬,甚是邋遢。”旁邊有人也想起,點頭稱是。

那老者頓足哭道:“原來是西山老賊,完了,完了。我怎的一時不察,卻被老臭賊鉆了空子,這可是我的命根子啊。好你個老賊,我和你沒完。”哭倒在地,如喪考妣。

唐寧勸道:“老先生,這不過是一本奇書。你與‘俠書記’既然交情匪淺,再求他送你一本不就成了。”

那老者哭道:“說的容易。我替那‘俠書記’抄了三十部書,都沒能見上他一面,好說歹說才托他弟子為我求了一本。如今又到哪裏去求?天呐,我的命根子啊。西山老賊,你不得好死,看我把你揪出來,把你雙手剁掉。”一邊哭,一邊奔入人群中去了。

眾人嘆息一番,也自散去。那師兄弟二人哈哈一笑道:“樂極”、“生悲”。也起身去了。

唐寧見眾人散去,也待起身,轉念又想太陽正毒,何必到場中曝曬,於是安心坐下。果然不多時便有人不堪日曬,陸續回到棚中,此刻話題卻轉移到江湖大會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