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兵戈十日出重圍(第3/3頁)

他們於今,不再死於瘡傷,不再死於病痛。他們死於偉大的犧牲。

一個高大的的身影矗立在戰場的中央。他手上的狼筅已斷為兩截,一截砸在幾具敵軍的屍體上,別一截插在他的手骨上,支撐著他的身子挺立不倒。

這個人,就算是死去,也要站著死。

倭軍經過他的身側時,都不由自主地橫向跨開幾步,不敢靠近他。似乎他死後,凜凜神威仍然讓人畏懼。

他的目光擡起,望著山頂,嘴角含著一絲微笑。

因為他知道,這樣,只有這樣,才能夠拯救那位姑娘,才能夠讓那位姑娘舍他而去。

他,只有這一種方式來保護她。

最笨拙的方式,保護那朵最纖弱、精致的花。

於這該死的戰爭中。

月寫意慢慢走近,捧起已深深嵌進他的手骨中的半截狼筅。她臉上沒有悲傷的表情,反而有一縷笑容。

“他們一定是認為若是不死,我就不會走。所以,他才會半夜率領著他們沖下山,沖出營防。他們一定認為,只要死了,我就會走。因為沒什麽留戀,好堅持的了。他們每個人都這樣想。反正死都要死了,何必拖累我。他們都是好人。”

她輕輕撫摸著狼筅。狼筅上的尖刺紮進她的手,刺出鮮血,她並沒有感受到痛苦。楊逸之和韓青主跟在她身後,看著這淒愴的一幕,都不知道該說什麽。

月寫意淡淡笑了笑。

“知道我為什麽跟著義軍走嗎?”

她擡起頭來,望著東天剛滲出的朝陽,聲音中有一絲悵惘。

“十九年來,我從來沒哭過,也從來沒笑過。我甚至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痛苦、有歡樂。別人都以為我是仙境中的仙子,不食人間煙火,一定很幸福,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從來都沒有活過……”

“我的人生,跟掛在華音閣的一幅畫有什麽區別?跟閣主桌上的一樽琉璃瓶有什麽區別?”

“我想要哭一次,想要笑一次。”

她驟然握緊狼筅,失聲痛哭起來。

還沒有撤完的倭軍遠遠看著她,都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來。

月寫意哭泣著,要是要將一輩子的淚水全都在這一刻灑盡,然後,才慢慢住聲。她用袖子擦幹了眼淚,輕輕地,將狼筅擡起。

展顏微笑。

她的笑容,明媚柔和,像是纏綿雨季中的一縷陽光。在充滿汙穢與死亡的戰場上,明麗地綻放。

“我更喜歡,這樣的結局……”

她伸手,倏然將狼筅插入自己的胸口。

她的笑容,刹那間凝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