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疏寮客到稀

天師派玄字輩諸道眼見常玄弈危急,顧不得江湖規矩,早有二人搶上,平挽劍花,擋在常玄弈身前。傅龜年身在半空,正要向常玄弈痛下殺手,眼前忽然劍光縱橫,只得橫拐隔擋,一口真氣一泄,身子登時向下沉去。常玄弈瞧出便宜,左手在地上一撐,身子離地不過尺余,雙腿已同時橫掃出去,撞向傅龜年左腿脛骨。這時傅龜年尚未落地,乃是虛勢,常玄弈卻是真力貫注,但教撞得實了,傅龜年僅余的一條左腿非折斷不可。

方臘大怒,待要出手相救,但隔的遠了,卻已不及。便在此時,出手相助常玄弈的二道中,忽有一人伸手抓住常玄弈背心,用力拉扯,硬生生將常玄弈向後拉開兩尺,常玄弈掃出的兩腿自是落空。“嗤”的一聲,常玄弈道袍已然撕裂,露出裏面夾衫。傅龜年卻已穩穩落在地上。

常玄弈在百余後輩之前,如何丟得起這個人?回頭向那道人怒目而視,喝道:“衛師兄,你這是什麽意思?”那道人乃是大名府玉皇觀觀主衛玄雋,卻是虛靖天師一系。這時衛玄雋側過頭去,更不瞧向常玄弈,說道:“常師兄不怕丟了清妙觀的臉,也須顧上我們這些師兄弟的顏面,更須顧上天師派的百年清譽。你若在適才那等情形下傷了傅法王,咱們天師派的弟子今後還有臉在江湖上行走麽?”常玄弈怒道:“我和傅老鬼交手,勝負未分,我為什麽不能傷他?你和童師兄自己要來插手相助,關我什麽事?難道我叫你們幫手了麽?”

先前出手相助的另一人叫做童玄境,這時忍不住插口道:“常師兄怎如此說話?衛師兄拆解常師兄的出手,也是一番好意,不願常師兄落個以眾淩寡、乘人之危的惡名。大家份屬同門,何必自己人爭執起來,卻讓外人笑話?”常玄弈尚未接口,張玄真也道:“童師兄說得是,大家份屬同門,千萬不可傷了和氣。我瞧常師兄還是……”他尚未說完,常玄弈已然大怒,說道:“好哇,虛靖天師一系的果然手足情深,張師兄既瞧著咱們林真人一系的不順眼,我姓常的也犯不著在此惹人討厭。晏師兄、許師弟、洪師弟,你們愛留在這兒看人臉色,我姓常的可不奉陪了。”

原來九玄真人分屬張虛靖、林靈素兩支,張玄真、盧玄音、董玄容、衛玄雋、童玄境乃是張虛靖親傳弟子,常玄弈、晏玄機、許玄初、洪玄通四人卻是林靈素門下。自政和年間道君皇帝敕封林靈素為“通真達靈元妙真人”,倍加崇信,尊為國師,張虛靖一系與林靈素一系即互有心病,兩系弟子一向不和。這時常玄弈見張玄真、衛玄雋、童玄境三人一起派他的不是,觸動心病,一怒之下,帶了十余名親傳弟子,便要下山而去。其余三名林門弟子,只晏玄機勸了兩句,許玄初和洪玄通卻站在一邊,斜睨著張玄真,含怒不語。

常玄弈才走得幾步,傅龜年忽道:“姓常的,你說走就走,當我傅鬼王真是死鬼不成?”常玄弈雙眉一揚,說道:“傅老鬼,咱們的帳改天再算,現下你道爺不想趟這路渾水,識趣的便讓路。”傅龜年道:“你剛才放夠了狗屁,現下想走那也成,留下一條腿,再給我學烏龜爬下山去!”常玄弈冷笑道:“你道爺名字裏可沒龜字,你既然不知道好歹,道爺便用一雙肉掌,再會會你的拘魂鐵拐、幽冥鬼火。”雙掌一成陰掌一成陽掌,已擺出了“坎離掌”的起手式。

傅龜年陰森森的道:“鬼王叫你三更死,誰敢留人到五更。姓常的,這便下去喝碗孟婆湯罷。”左手一揚,又是一團碧火向常玄弈攻到,右手鐵拐跟著遞出。常玄弈手中無劍,料知若容他鐵拐展開,自己決難抵擋,心中早已算定。眼見碧火飛到,竟不閃躲,右手抓住半截撕裂的道袍,已將碧火卷住,反向傅龜年用力甩出。趁著傅龜年揮拐擋開之際,身子向前一竄,展開小巧騰挪功夫,徑來奪傅龜年手中鐵拐。要知常玄弈位列九玄真人之一,決非僥幸,實有驚人業藝在身。傅龜年先前曾劈彎他長劍,這時心中不免略有輕敵之意,竟被他欺到身前,碧火鐵拐,均已無從施其技,只覺手上一緊,已被常玄弈抓住拐頭。

常玄弈一招得手,心中大喜,左手抓住鐵拐,奮力回奪,右手卻已逼住傅龜年左掌。他雖知自己內力較傅龜年稍遜半籌,但傅龜年只有一腿,拿樁必然不穩,這一下以力碰力,自己倒占了八成贏面。一奪之下,傅龜年果然身形微晃,右手已放開鐵拐,一掌拍來。常玄弈變招極快,跟著撒手放開拐頭,反手一掌迎向傅龜年手掌。雙掌相交,傅龜年立足不定,向後倒飛出去,右掌卻已使虛勁淩空抓回鐵拐,在地上一撐,穩穩站住,森然道:“你只知傅鬼王的拘魂鐵拐、幽冥鬼火,竟不知傅鬼王還有碧磷掌麽?”